三、政策分析:特朗普新政對中國挑戰較大
美國建國之后,依托來自英國的自由主義傳統,在一個沒有歷史包袱的廣袤大陸上建立了完善的政治體制,并形成了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模式。這種小政府、大市場的市場經濟模式是美國經濟體制的內核,但在不同的經濟環境下政府的邊界也會相應擴大,比如1929-1933年的大危機時期、2008年的美國金融海嘯之后。總體來看,政府和市場的力量在美國經濟發展過程中呈現出此消彼長的演進態勢,并由此塑造了美國的經濟模式。
與之相對應的,中國則由“治水”傳統和儒家理念形成了大一統的管理模式,政府處于絕對主導地位。建國之后,中國借鑒了蘇聯的政治體制和計劃經濟模式,初步形成了完善的工業體系,但市場始終處于被壓制狀態。改革開放之后,政府邊界逐漸后退,市場經濟體制逐步形成并完善,特別是十八屆三中提出的全面深化改革的目標,進一步明確了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形成了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
(一)美國歷任總統的執政思路
1、從自由主義到凱恩斯主義
美國自由市場經濟的理論淵源可以追溯到18世紀以亞當•斯密為代表的自由主義思潮,該思潮主張摒除政府對于經濟事務的干預,認為自由貿易是國家經濟發展的最佳途徑。從整個19世紀直至20世紀早期,經濟自由主義都盛行于美國,并形成了政府監管少、自由度高、更強調效率、發揮個人主動性、鼓勵首創精神的經濟模式。
一戰之后,美國超越英國成為世界頭號強國。在經歷了空前繁榮的20世紀20年代之后,1929年大蕭條爆發,使包括美國在內的資本主義國家遭受重創,并激化了各種矛盾,引發了隨后的貿易保護主義和經濟摩擦,為二戰爆發埋下了伏筆。在此期間,羅斯福總統“新政”首創了運用政府“有形之手”克服衰退、振興經濟的成功經驗,凱恩斯主義由此開始影響美國的經濟體制。
二戰之后,杜魯門總統繼承了戰前羅斯福總統“新政”的衣缽,向國會提出了包括擴大開發自然資源、擴大公共住宅計劃、實行國民健康保險、制定充分就業法等內容的“二十一點”內政咨文。在這份經濟綱領的指導下,美國政府把許多軍工企業轉向民用生產,把部分國營企業和運輸設備廉價出售給私人,使得公眾固定資本投資迅速增加,再加之居民消費需求迅速增長以及世界各國從美國進口商品的增加,美國順利實現了以民用工業為中心的經濟增長。美國還利用它的霸權地位,主導建立了IMF、世界銀行、關貿總協定(WTO前身),形成了穩定的國際經濟秩序,引領資本主義各國進入發展的“黃金時期”。
2、里根經濟學:新自由主義回潮
1973年爆發的世界性經濟危機中斷了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長達20多年的經濟高速增長,并帶來了棘手的滯脹難題。滯脹的產生,同美國戰后奉行的凱恩斯主義密不可分:一方面,財政赤字不斷增加,債務不斷擴大,貨幣超量發行,為通貨膨脹埋下了種子;另一方面,投資和信貸的增加,刺激了社會需求,鼓勵了超前消費,破壞了經濟危機使生產與市場暫時恢復平衡的機制,使日益嚴重的生產過剩狀態被掩蓋起來。這些負面因素積累到一定程度,一旦與某種突發性事件(如石油危機、經濟危機等)相結合,必然會引發“滯脹”。
為拯救美國經濟,1981年上臺的里根一反凱恩斯主義傳統,結合供給學派、貨幣主義、新古典主義的思想,形成了“里根經濟學”。里根經濟學包括限制政府干預、緊縮政府開支;實行稅制改革、降低邊際稅率;緊縮貨幣政策,推行公平貿易;發展民營企業、調整產業結構等等。里根經濟學,同英國撒切爾夫人的政策一樣,反映了自由主義的回潮,并引起其他資本主義國家的效仿。
通過推行這些政策,里根經濟學成功引導美國走出了滯脹危機,被稱為羅斯福新政以來“第二次美國革命”。困擾美國多年的高通脹率、高失業率以及能源危機得到了及時緩解,經濟結構得到有效優化,經濟活力也很大程度上被釋放。里根經濟學為保障長期經濟增長構建了良好的制度框架,為美國穩固其世界霸主地位提供了堅實的保障。繼任的老布什總統雖然在軍事、外交領域表現活躍,但在經濟政策上乏善可陳,其上臺后基本上沿襲了里根政府的衣缽,因而被視為“沒有里根的里根政策”。
圖為歷任美國總統的執政思路(1) 資料來源:經中國民生銀行研究院整理
3、克林頓:“第三條道路”
克林頓1992年參選美國總統時,面臨的是高赤字、高失業等狀況,因此他提出了“問題在經濟,笨蛋”的競選口號。他上任之后,并沒有走傳統民主黨的自由主義道路,而是選擇了中間道路,提出了“新民主黨”政治,在繼承民主黨傳統基本價值前提下,吸收共和黨的某些主張,把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融合在一起。
在政府定位上,他放棄了擴大政府職能的傳統民主黨政策,而尋求對政府角色的重新定位,即把“大政府”變成“有能力的政府”;在發展戰略上,由過去追求經濟增長速度轉向提高經濟效益和經濟質量,戰略重心轉向低通貨膨脹下的經濟穩定和適度增長;在刺激經濟方法上,由鼓勵消費轉向鼓勵投資,從民主黨傳統的重需求轉向重供給,實施著眼于未來的投資政策,強調人力資源的、基礎設施的投資和科學技術的投資等,以增加公共投資來刺激經濟發展;在財政政策上,克林頓一改民主黨傳統的“減稅增支”做法,實行增稅節支政策,以實現平衡預算。尤其第二個任期后,克林頓把削減預算赤字作為中心內容,但也向共和黨做出一定的妥協讓步,接受共和黨國會提出的節支減稅并舉的7年平衡預算計劃,實行小規模減稅;金融政策上,克林頓一改凱恩斯以貨幣供應量的增減作為對經濟實行宏觀調控的主要手段,改以利率作為貨幣政策主要工具。
克林頓任期內,美國經濟實現了有史以來最長的增長周期,被稱為“新經濟”。克林頓政府在2000年度的《總統經濟報告》中,從政策角度將20世紀90年代以來美國經濟的成功歸因于經濟政策的三大支柱:一是財政約束,以有利于降低利率和刺激投資;二是投資于教育、醫療保險和科技,以迎接21世紀的挑戰;三是打開國外市場,以使美國能夠有更好的機會參與海外競爭。這些政策為新經濟的繁榮創造了基礎條件。
4、小布什政府:混合型經濟政策
小布什政府奉行的是“混合型”的經濟政策(即結合了凱恩斯主義和自由主義思想),為了應對上任伊始“互聯網泡沫”引發的經濟危機,布什寄希望于凱恩斯主義的“反危機”概念,即通過政府強干預來刺激經濟,并且通過與前幾任總統類似的大減稅政策來縮減政府開支。不過,布什政府也推行自由經濟的理念,讓市場自由分配資源,發揮市場本身的調節作用。布什致力于放松企業的管制,打擊市場壟斷,創造有利于競爭的市場經濟,將自由經濟的理念注入到對外貿易以及金融業,致使華爾街在其任內空前繁榮,這也為任期末的全球金融危機埋下了禍根。
2006年以前,小布什政府使美國經濟成功走出了衰退,進入恢復性增長的階段。非農就業數據持續攀升,失業率也成功被控制,雙高的赤字使得弱勢美元成了必然的選擇。不過2008年爆發的次貸危機讓布什政府晚節不保。雖然有國際因素,但低利率政策導致的房地產的虛假繁榮難辭其咎,外債上升導致的美國經濟失衡也成為誘因之一。
5、奧巴馬政府:凱恩斯主義歸來
在金融危機中高舉“改變”口號的奧巴馬總統,推行的是一種實用主義的經濟哲學。奧巴馬經濟學與凱恩斯主義有很大相近之處,他直接采用財政政策對經濟進行干預,以防止美國經濟過大幅度的衰退。2009年1月就任美國總統以后,奧巴馬就提出了總額為7800億美元的經濟復興計劃。奧巴馬經濟政策的轉型,預示著新自由主義的終結。
除此之外,奧巴馬政府還推行了加強金融監管的政策,通過了史上最嚴的《多德•弗蘭克法案》;推行“出口倍增”計劃,并通過TPP來重返亞太;推行清潔能源計劃,減少原油進口;在聯邦基金利率降至接近于零的區間之后,實施了大規模量化寬松政策。總之,雖然美國經濟遭遇到全球金融危機和新興國家經濟崛起的雙重打擊,但奧巴馬政府的這些措施確實穩住了美國經濟的陣腳。在歐洲、日本等國家尚未走出衰退的陰影時,美國經濟已經開始復蘇,并于2015年12月首次加息,走上了貨幣政策正常化的道路。
圖為歷任美國總統的執政思路(2) 資料來源:經中國民生銀行研究院整理
(二)美國兩黨執政思路的異同
戰后美國民主、共和兩黨經濟政策都有其自身的傳統與特點,基本核心價值并不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不過,70年代以后兩黨的政策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趨同,出現了一些偏離本黨一貫執政思路的現象。
1、民主黨與共和黨的不同核心價值
民主黨主要信奉凱恩斯主義,在財政政策上反對傳統的收支均衡政策,主張擴張性的財政刺激,通過聯邦政府的減稅增支政策擴大整體需求。在貨幣政策上,民主黨總體主張寬松的貨幣而并不看重穩定物價的目標。在國民經濟供給與需求的平衡中總體偏向于需求側的發展,普遍將更多重心放在財政和貨幣政策上。近幾任總統中,克林頓強調將傳統的凱恩斯主義和保守主義經濟政策相結合的新凱恩斯主義。奧巴馬更是在金融危機的爛攤子下大力推行政府干預,偏向于一種實用主義的經濟哲學,基本繼承了凱恩斯主義的框架。
相反,共和黨總體信奉保守主義的經濟思想,強調財政上的總體平衡。貨幣政策方面強調穩定物價,壓低通脹,偏好緊縮的貨幣政策。與民主黨不同,共和黨總統在國民經濟供給與需求的平衡中注重供給而輕需求。在經濟發展的目標上致力于控制通貨膨脹,對失業并不十分重視,以至于共和黨時期美國整體的失業率都偏高。共和黨總統普遍反對政府對經濟的過分干預,主張推行自由放任的經濟政策。里根,老布什以及小布什任內保守主義的思想大行其道。如里根經濟復興計劃包含了減稅、降低聯邦政府開支、減少政府對經濟的管制及控制貨幣增長率等大量保守主義內容。1988 年老布什上臺后基本上沿襲了保守主義經濟政策,其經濟政策常被看成是“沒有里根的里根政策”。小布什也認為美國經濟的發展主要在家庭和個人,并不在于政府,低稅,貿易開放的國家比集權式且稅負重的國家更容易積累財富。
2、兩黨政策的趨同與融合
從近幾十年的演變來看,兩黨政府政策并不是那么絕對地涇渭分明。面對不斷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近20年來兩黨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融合趨勢。比如里根時期的保守主義思想不僅被同為共和黨的老布什以及兒子小布什所繼承,對90年代民主黨的克林頓也有較大影響。1992年當選時,面臨高赤字、高失業,克林頓并沒有走傳統民主黨的自由主義道路,而是選擇了中間道路,提出了“新民主黨”政治,在繼承民主黨傳統基本價值前提下,吸收共和黨的某些主張,把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融合在一起。
除此以外,共和黨總統小布什也吸取了部分凱恩斯的精神。為對付經濟急劇減速,布什政府采取凱恩斯主義“反危機”的理念,通過政府干預刺激經濟。特別是通過大規模減稅增加消費者開支和企業投資,拉動經濟增長。所以,兩黨的經濟政策差異在現代世界經濟體系中并不那么明顯,更多時候是一種左右偏離,但是兩黨基本的核心思想依舊維持不變。
(三)特朗普新政的分析與展望
1、實用主義、孤立主義、民粹主義的特朗普政策
雖然奧巴馬政府使美國經濟快速走出危機,但其一系列政策也導致了貧富分化加劇、就業崗位流失、經濟活力下降等問題。2016年,商人出身、沒有任何從政經驗的特朗普當選新一屆美國總統。“特朗普新政”的核心內容包括三個方面,即加大財政擴張力度、實行貿易保護主義以及放松金融管制等。
一是加大財政刺激力度。特朗普的財政刺激政策包括兩方面:一方面是全面減稅。其減稅主張包括:對收入少于25000美元的個人與少于50000美元的夫婦不征收聯邦所得稅;將個人所得稅的最高稅率從39.6%降低到33%,所得稅累進檔從7個簡化為3個,分別是12%、25%和33%;將企業所得稅由35%降為15%,廢除遺產稅,一次性遣返企業海外資產所得稅等。另一方面是加大基建投資力度。特朗普在競選中提出,新政府未來十年內將實施1萬億美元的基礎設施投資。2月28日,特朗普在國會作就任總統以來的首次演講時重申,要實現美國基建的1萬億美元投資,并創造數百萬的新工作機會。計劃的重點包括道路、橋梁、隧道、機場和鐵路,資金將來自公共以及民間部門。這一行動將以兩個核心原則作為指導:購買美國商品,雇傭美國人。
二是實行貿易保護主義。特朗普政府主張用“公平貿易”取代“自由貿易”,即美國需要從貿易伙伴國獲取相應的利益,才能繼續向該貿易伙伴國開放相應的市場。在外貿方面,特朗普已簽署命令退出TPP、對“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進行重新談判、擬征收35%的邊境稅、試圖繞開WTO對貿易伙伴進行單邊貿易制裁等。在匯率方面,特朗普不斷口頭干預美元匯率,主張弱勢美元以促進出口,并主張以匯率操縱為名對貿易伙伴進行威脅。不過需要注意的是,特朗普財政政策與匯率政策之間的邏輯難以自洽。在美國通脹率走高且未來將采取擴張性財政政策的背景下,美聯儲將加快加息進程,從而會推高美元指數,使特朗普希望以弱勢美元帶動出口、吸引制造業回流的主張難以實現。
三是放松金融監管。2010年,美國通過了《多德•弗蘭克法案》。這一法案被認為是美國20世紀30年代以來最嚴苛的金融業立法。自生效以來,銀行業的抗風險能力明顯提升,金融業的透明度、對消費者的保護也有不同程度改善,但也存在著對金融業過度監管且監管成本過高之嫌。特朗普認為,金融危機以來美國經濟復蘇乏力的主要原因是該法案束縛了金融機構的手腳,增加了融資成本,遏制了投資與消費。因此,上任后不久即簽署行政令,要求美國財政部在120天內給出修訂建議。
圖為特朗普的主要政策 資料來源:經中國民生銀行研究院整理
不過,特朗普要完全實施其經濟政策綱領并不會一帆風順。就像之前發布的“禁穆令”就因各路反對聲而威信掃地、新醫保草案因為沒有爭取到多數票支持而被迫流產一樣,他要一意推行以美國利益優先的經濟政策,固然會受到眾多藍領階層的歡迎和支持,但無論是美國國內還是國際經濟秩序都將使其政策實施不會平順。雖然特朗普作為成功的商人諳熟于從公平交換中達到雙贏的商業模式,但他一再強調“買美國貨、雇美國人”,所有政策均以美國利益至上,這種“保護主義”、“民粹主義”的做法同樣會引起國際社會的不滿和反感。
2、“特朗普新政”的可行性分析
特朗普新政的核心在于傳統的共和黨政策加上民主黨的財政刺激。作為共和黨總統,特朗普并未偏離保守主義思想的基調。其延續了里根和小布什的減稅、縮減開支、減少政府管制的核心思想。此外,隨著特朗普要求美國制造業回歸本土,其主張推行自由競爭的市場環境,像布什一樣,打破市場壟斷以及管制,激發有優勢的制造業創新的活力。金融政策方面,特朗普主張廢除《多德-弗蘭克》法案,反映其將自由經濟理念注入金融業以及對外貿易的趨勢。另外,隨著全球通脹壓力的抬頭,預計特朗普會延續共和黨一貫的緊縮貨幣政策,將穩定物價作為執政的主要目標。不過,特朗普大力推行基礎設施建設,倒是與共和黨提倡的“小政府”理念背道而馳,反而是汲取了民主黨凱恩斯主義的思想。
特朗普的政策主張過于大膽且偏重實用主義,存在較多似是而非且自相矛盾之處。同時,由于美國總統的權力受到國會制衡,預計新政全面落地的可行性不高。
首先,財政擴張政策落地的難度較大。根據美國稅收基金會的測算,如果特朗普的減稅政策得以全部實施,任期內將使美國的聯邦稅收減少4.4-5.9萬億美元,從而將大幅增加美國的財政赤字。但在增加財政赤字問題上,特朗普將面臨重重阻力。一方面,在美國經濟增長并不存在明顯壓力的背景下,美國當前的赤字率進一步上升空間有限(2016年美國財政赤字出現了自2009年以來的首次上升),另一方面,共和黨在擴大財政赤字方面的態度并不積極,美國國會數十年來形成的支持財政紀律的機制也可能對特朗普形成制約。預計最終能夠實施的財政刺激方案將會大打折扣。
其次,貿易保護政策將趨于溫和。作為一名商人出身的美國總統,特朗普重視實際利益和美國本土利益,輕視意識形態和全球責任,敢于打破思維定式并且不按傳統套路出牌。全球已經見識了他退出TPP、重新談判NAFTA的雷霆手段,但這種“公平”貿易的政策也會導致與貿易伙伴之間的貿易摩擦大幅增加。考慮到商人的逐利本能,預計特朗普應不會采取過于強硬的懲罰性措施,而會以此為籌碼,換取對方的利益讓渡,爆發全面貿易戰的可能性不大。如果特朗普的態度軟化,不排除美國與主要貿易伙伴之間簽訂新的廣場協議,由各國配合美國維持美元的弱勢局面。
最后,放松金融監管面臨的阻力相對較小。特朗普將過多的監管理解為對經濟社會發展的牽制,并宣稱要砍掉75%甚至更多的監管規定,是其保守思想的集中外化表現,也是順應時勢而為的自然反應。在美國已經走出金融危機陰影,且金融政策逐漸正常化的背景下,市場不再向政府尋求更多的保護,而是趨于向市場尋求公平發展和交易機會,重返市場交易梗阻更少、監管和行政干預更少的效率模式。特朗普關于放松金融監管的主張有望得到包括普通民眾和華爾街精英在內的普遍支持,因此,預計此項政策面臨的阻力最小,近來金融股的大漲即是對這一政策的樂觀預期。
3、“特朗普新政”的影響
從美國方面看,特朗普政策可能在中短期實現美國經濟動力切換,由依賴消費轉向投資和制造業,并加快美國經濟增速和物價上升幅度,推動美聯儲更快加息。
特朗普在競選中喊出了“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口號,他的所有施政目標都是為了實現促就業、振經濟的目標。首先,如果特朗普能夠實現減稅,將明顯增加企業和個人的收入,加快國際資本向美國回流并增加消費支出,為美國經濟注入新的動力;其次,去監管政策將會提升銀行業的盈利能力。據估計,像高盛、花旗銀行、美國銀行等投資銀行業務占比較高的金融機構,投資銀行業務收入至少增長10%以上,再考慮到監管成本的減少,未來銀行業利潤增速有望超過10%;最后,貿易保護政策效果具有一定的不確定性。貿易保護雖然會在短期內增加國內的就業機會,但是以進口價格的上升和消費者的福利損失為代價的,如果招致對方的報復,很有可能兩敗俱傷。
盡管特朗普比較特立獨行,但是其執政的大框架并沒有脫離共和黨理念太多:歷史上共和黨執政一般都會出現減稅刺激經濟,帶動投資,從而有利于部分大宗商品價格的反彈。當前,特朗普的政策可能促使能源、汽車、基建等加快投資,再加上強勁的房地產銷售可能再次帶動房地產投資。美國經濟在接近美聯儲的充分就業和物價穩定的雙重目標情況下,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有望進一步加快美國制造業好轉,物價壓力加快上升,我們預計美聯儲2017-2019年將加息6-10次。
從全球視角看,特朗普的政策組合疊加美國加息周期,將使未來三年全球經濟的運行不同于過往,全球可能進入一個強美元、金融動蕩加劇、通脹中樞上移的時代。另外,全球多數國家的貨幣政策,也可能隨著美國加息回歸正常,而財政政策(尤其是減稅)則隨美國的財政擴張而擴張。兩者的并存使得全球金融波動程度大幅提高。
首先,美國加息將導致全球金融危機發生概率加大。歷史來看,美國強加息周期,全球發生金融危機概率顯著上升。此輪美國金融強加息周期,則風險可能還是在某些外債比較高的新興經濟體(特別是拉美和中亞的一些國家)。其次,逆全球化的一個后果可能是類滯脹。經濟方面,國際分工的收縮與貿易摩擦的加大等不利于經濟增長;通脹方面,美國制造業回流令全球生產成本更高,貿易保護與關稅增加商品價格,限制移民的政策增加勞動力成本等。最后,全球宏觀政策或由貨幣政策切換為財政政策。美聯儲加息周期將會促使全球貨幣政策回歸正常化,并導致全球流動性出現拐點,而美國對企業、個人所得稅的減免則會加大各國的稅收競爭,主要經濟體將被迫采取擴張性的財政政策。
從中國方面看,特朗普新政帶來的挑戰較大。首先,美國是中國最大的出口目的地,如果美國保護主義增強,中國出口有可能會受到沖擊,拖累經濟增長。貿易下降會導致經常賬戶惡化,加大匯率貶值壓力;其次,美國通過產業保護政策和獎勵措施鼓勵國內制造業發展,高端制造業回流美國,將會影響中國制造業生產和投資;第三,美國進入加息周期,中國的貨幣政策將面臨兩難:如果選擇跟隨,將會加劇經濟下行壓力;如果選擇獨立,則會面臨資本流出和匯率貶值壓力。當然,特朗普新政對中國的影響不完全是負面的,也存在一些機遇。比如,美國削弱亞太再平衡戰略,否決TPP,中國與亞太國家的經貿合作關系有機會加強,有助于推進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談判。而特朗普的實用主義傾向,也會使中美之間開拓新的合作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