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異化問題是理解和批判資本主義社會現象的一個重要角度。符號異化在消費異化中表現尤為突出,過度符號化已經在人們的消費行為、日常生活、交往行為中不同程度地存在。符號的過度化成為一種壓制人的精神生活的巨大力量。符號理論、馬克思的異化理論為我們揭示符號異化現象提供了獨特視角。
【關鍵詞】符號異化 消費異化 符號拜物教 文化危機
【中圖分類號】C931 【文獻標識碼】A
當今社會,生活現代化與文化尋根相伴,物資產品豐富與精神空虛并存,社會生活的消費化與消費的社會生活化趨勢明顯。人們的消費、交往、娛樂等日常生活無不被符號化,符號在賦予我們的生活以意義的同時,也讓我們陷入一個旋渦之中。
符號化及符號異化現象
卡西爾說,符號化的思維和行為是人類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是人類文化發展的必要條件。①符號化的模式是一種先驗符號能力的呈示,符號形式成了人自身創造的真正的中介。正是從先驗符號功能出發,并“借助于這些中介,人類才能使自身與世界分離開來,而正是由于這種分離,人類才能使得自身與世界緊密地聯結起來。這種中介物的特性表征著人類全部知識的特性,它同時也是人類全部行為的典型特征。”②人的對象化過程就是符號化的過程,認識主體的感知、思維過程離不開符號,可以說,符號將感覺材料秩序化、可理解化,感知的過程就是符號化的過程,而思維過程就是思維通過符號進行運作的過程。另一方面,人類利用符號的中介作用,建立了各種的文化形式系統,從而指導人類的行為。人類的創造性活動離不開符號的中介作用,通過符號的中介創造出來的文化成果又成為影響人們行為的文化規范,人類生而能創造文化,又在一定的文化氛圍、背景中按照一定的規范從事創造性活動。
在馬克思看來,異化是人的勞動所帶來的必然命運,特別是在私有制生產關系條件下人的外化、物化、異化是人的最突出的生存境遇。異化的主要表現是:人的創造物,尤其是人創造的勞動產品反過來支配人、統治人。馬克思發現:“工人生產得越多,他能夠消費的越少;他創造價值越多,他自己越沒有價值,越低賤;工人的產品越完美,工人自己越畸形;工人創造的對象越文明,工人自己越野蠻;勞動越有力量,工人越無力;勞動越機巧,工人越愚笨,越成為自然界的奴隸。”③這表明:作為一種異己的存在物的勞動產品,它不依賴于生產者的力量,它是固定在某個對象中的物化的勞動。這里所說勞動的現實化表現為工人的非現實化,而勞動的對象化也相應的表現為對象的喪失和被對象所奴役,因此,這種勞動的占有也就淪為異化、外化。這樣,在私有制下,作為人的本質需求的勞動成為了一種壓迫、異化勞動者的異己力量。因此,異化勞動把人的自主、自由的活動貶低為手段,人類生活也就變成了維持人的肉體生存的手段。之后,馬克思將“異化”的范圍進一步擴大,用于指人的全部活動及其結果與人本身相對立。在這里,馬克思的異化理論是以歷史唯物主義為前提的,即以歷史的、實踐的、批判的眼光看待的,人的異化是人走向革命、走向全面發展的準備階段。馬克思指出:“異化”只有在它將大多人變為徹底的無產者,并且這些無產者與資產階級世界相對立時才有可能消失④。
馬克思所指的人的全部活動也應該包括人所創造的文化成果。因此,符號異化本質上講也就是文化異化,主要是指主體所創造的文化符號成果作為人擺脫物理實在的束縛進而解放自身的途徑、手段與成果,但這些符號卻搖身一變為壓迫人、奴役人的異在力量,致使符號建構的主體淪為被動的、被迫的符號成分,符號成了人的主人,工具與目的倒置。作為創造物的符號及符號關系變為壓制人、控制人的符號與符號關系,人逐漸喪失了主動性、創造性的地位,因而人的世界就受到符號世界和物理世界的雙重壓制。當然,符號異化是一種歷史客觀現象,它在一定條件下產生,也會在一定條件下消亡。
從商品拜物教到符號拜物教
符號拜物教。拜物教產生于原始社會,始于人們對那些被自己神圣化和神秘化的物品加以頂禮膜拜和祈禱。在商品經濟中,人與人的社會關系被遮蔽。物與物的關系通過不斷的重復被抬升被象征化,使商品獲得一種神秘屬性,似乎它獲得了一種決定商品生產者命運的神秘力量。商品的這種神秘性就是馬克思所說的商品拜物教。拜物教現象是一種普遍存在的文化現象,本質來講,人類在生存和發展中借助符號能力構建了一套符號系統,這個符號系統不僅是現實世界的反映和映像,它也是對現實世界的加工、改造。符號世界超越了個人和社會,自成一文化系統、文化世界。符號拜物教一種符號異化現象。在消費主義盛行的社會中,人類創造符號為己所用,然而符號卻成了一種異已力量,成了超越自己的神秘力量,反過來壓制人,控制人,作為創造者的人反而成了符號的奴隸。
符號化消費。在馬克思看來,物品是沒有價值的,只具有自然屬性即使用價值,只有當物品成為商品時才具有社會屬性才有其價值,它的價值是由其耗費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的。商品不僅有使用價值也有交換價值,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尤其是商品的數量超出了市場對商品使用價值的需求,商品間競爭加大時,符號價值的地位就越來越突出。商品的符號價值在于意義的差異性,即通過符號顯示與其它同類商品的不同。
從符號學角度看,符號就是表意,意義不在場是符號過程的前提。某種符號的大量出現,正表明某種意義的極其缺少。商品社會,隨著市場競爭的加劇,商家挖空心思去做的不是提高產品質量,提高生產效率,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營銷理念和商品或服務符號價值上,即產品附加值。通常看,所謂符號增添值主要是藝術增添值和虛榮增添值。特別是象征附加值,人們購買這些商品不是要占有它們的使用價值,而是這些奢侈品能夠給購買者帶來榮耀,獲得一種社會認同和地位。經過藝術化處理的商品還是商品,并成為符號實用意義的成分。符號增添值不涉及商品使用性,因而商品的使用價值不變,但是卻增加了商品的價值。
意義的空場與生存的焦慮
符號化信任。符號是感性載體與意義的結合體,一體兩面,單純的能指或所指不能構成符號。但是,由于意義往往處于流變之中,符號的感性形式即能指,常常被直接成為“符號”。波德里亞認為:“符號是一個實體,其是真實存在的,而其代表的具體事物則是因為符號的存在而得以闡明的。符號的根本特性可以被置換,在置換的過程中,事物被符號化。并且借助符號之間的聯系獲得新的真實的意義,這些意義處于流變之中,在符號的相互作用下產生新的意義”。⑤可見,隨著符號意義的轉換和闡明,人所面對的真實存在就被符號化,進而人所面對的就只能是一個符號的世界,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隨之被符號化,而人與人之間的符號化的交往也處于意義的流動之中。因此,在符號的世界里,個人的生存環境是流變不居的,一方面通過大量的重復與學習實踐進入既定符號系統、意義世界,另一方面要不斷的追逐與符號系統的不斷擴增、意義的流變,如現代人對網絡文化、不斷涌現的新熱詞匯的適應等。在符號構造的網絡系統中,物不僅與一定的功能相關聯,更重要的是與其意義的流動甚至與其更高一層符號系統的意義有關聯,使用者不僅注重物品的特別用途,更會從它的意義角度甚至全部意義整體上把握,這樣物品就被意義所遮蔽,物品的世界就成了符號堆積的仿真世界,這個世界也就成了日常生活世界。在現代人看來,符號幻想所構筑的超現實的仿真世界,比被仿真的世界更具真實性,物品的符號意義更具真實性。因此,波德里亞指出:“物模仿了社會的本質,在無法通過恩賜拯救的情況下,只能通過自身對物的消費來實現拯救”,在消費社會中,“消費的過程就是不斷地吸收符號及被符號吸收的過程”。⑥符號消費成為一種集體無意識,人們將目光聚焦于物品的符號上,關注的只是物品符號所帶來的社會地位感和虛榮心的滿足,物品的符號又構成新的能指序列之中并進入無限的延異,人們的生存也就只有在這種符號序列之中組織。
人的社會表現為一種符號關系社會,符號成為了維系人的交往的必備中介。人際關系就成為人與符號的關系,甚至符號與符號的關系。在符號所塑造的社會化世界里,以往的人人彼此信任改變了,由于符號關系的確立,人與人之間被強大的符號系統隔離了,人們與其選擇信任他人,還不如選擇信任符號更具真實感。“人們隔著符號,帶著距離在消費中交流,并在激情與眩暈地構建著的符號系統中產生安全感。背靠符號信任,我們才能詩意地棲居在消費社會中,并無可避免地強化了消費社會的符號關系結構。”⑦
自我危機。在某個時期,在一定文化背景下,自我的相對穩定是每個人存在的基本要求,這種相對的穩定是個體各種社會身份的基點和依托。現實中,自我為了適應社會身份的變化的壓力也會產生變化,這種變化或異位也要求在一定范圍。但是,一旦自我的相對穩定受到強大的危險或壓力,變化的幅度和范圍增大并變得無法把握,自我就變得痛苦、焦躁不安。精神分析學家萊恩認為:“個體可以將自己經驗為真實的、活生生的、完整的人;在通常的環境中,他與周圍世界有著明顯的區別,因而他的身份和意志自由也都毫無問題;他具有內在的一致性、實在性,以及內在的價值;他具有空間上的擴張性;最后,他具有時間上的連續性;他既然降生于世,就決定要走向死亡。要是這樣,個體就獲得了存在性安全感堅固的核心。”⑧如此,一個擁有存在性安全感的人,身處于自我的生活世界,能夠依賴自身與現實之間穩固的聯系,而得到對自我的身份的確認,也就能夠實現自我的生存價值。
馬克思曾憧憬:“工業社會的這種發展將給社會提供足夠的產品,以滿足全體成員的需要”,在此基礎上,“社會調節著整個生產,因而使我有可能隨我的心愿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但并因此就使我成為獵人、漁夫、牧人或批判者”。⑨的確,理想的自我選擇享受身份的充分能力,只有在理想社會才能實現,反之,只有在自我享有充分自由的身份選擇權的社會,才能實現自我的充足性。
但在當代消費化社會中,符號表意過分復雜、泛濫,不是讓人身份自由,而是要求人采用的身份過多,過于異己,從而形成了自我的危機。20世紀30年代,雅斯貝爾斯看到20世紀人類的精神狀況的變化,以及由這一變化所引發的精神問題的緊迫性:“同這些時代的人相比,今天的人們失去了家園,因為他們已經知道,他們生存在一個只不過是由歷史決定的、變化著的狀況之中。存在的基礎仿佛已被打碎。”⑩現代人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身份被文化的復雜的、多樣的表意活動所脅迫,自我的穩定性被不斷的打破以致身份集合難以進行自我建構,這種建構力的喪失繼而將自我拋入焦慮的深淵,無可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