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后日本軍國主義的覆滅及其思想殘余
1945年8月15日,日本戰敗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無條件投降,美軍以盟軍的名義單獨占領日本并按照美國的意愿對日本進行了改造,其主要內容有民主化和非軍國主義化改造,前者就是要消除日本的專制體制,后者主要內容有解散日本軍隊、撤銷日本軍部大本營等與戰爭有關的機構、整肅和審判戰犯、解散鼓吹軍國主義的右翼團體等。從1945年8月美軍進駐日本到1952年4月日本根據《舊金山和約》獲得獨立,期間雖然也有由于冷戰爆發及中國內戰形勢導致美國對日政策發生變化,美國對日改造有不徹底的一面,但是對軍國主義的整肅,應該說做得還是比較徹底的,至少作為體制及其政策的軍國主義已經徹底覆滅。
首先,經過戰后美國主導的民主化和非軍國主義化改造,日本建立起了權力相對制衡的民主體制。天皇及其天皇制雖然還存在,但是憲法規定天皇僅僅是日本國家的象征,已經不可能影響日本的政治權力,正如一位美國人所說:“戰后的天皇制已非常接近成熟的北歐民主國家所建立的現代王國的形式。天皇家族完全脫離政治,只是民族團結的象征,穩定的標志,以及連接過去時代的安慰人心的感情紐帶。任何可能用皇位來影響政治的做法都遭到堅決的反對。除此之外,作為一種永久性的沒有爭議的民族裝飾品,天皇制似乎已普遍被接受。對于像日本和北歐那些主要通過演變而不是革命手段取得民主制度的國家,這種君主制是個合適的形式。”11而且,除去天皇之外在戰后日本政治中真正發揮作用的首相及其內閣也很難將權力集中和實行專制,三權分立的政治制度設計使得任何首相都難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尤其是想要專制,那么首先就會被趕下臺。與此同時,戰后的日本政治中軍人的影響幾乎不復存在,初期根本沒有軍隊,即使是后來建立的自衛隊,也僅僅是作為技術性的職業軍人存在,絲毫沒有政治權力,在戰后日本政治格局中沒有絲毫地位。因此,軍國主義存在的政治基礎已經被破壞,政治上的專制與軍部的結合導致軍國主義的可能性已不存在。
其次,在戰后的日本社會,戰爭受到詛咒,和平主義成為主要的社會思潮,崇尚武力的傳統已經變得越來越淡薄,尤其在戰后長期和平環境下的富裕生活以及目前日本社會老齡化和少子化的現實情形之下,戰爭和暴力更是受到日本社會的普遍反對。比如最近圍繞安保法案的爭論以及日本國民的反對聲浪,就是因為擔心由于該法案的通過日本有可能被拖入戰爭。在如此的社會環境下,戰后歷屆日本政府也不再以戰爭作為推行國家政策的工具,在國際事務中基本上主張通過和平方式解決問題。也就是說,戰后的日本社會已經不具備產生軍國主義的文化基礎。
再次,正是由于接受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教訓,國際社會在戰后不但通過建立聯合國試圖實現永久的世界和平,而且還通過建立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關貿總協定等經濟組織試圖實現全球經濟的相對一體化,以便消除國家之間的經濟對抗從而最終導致戰爭的爆發。尤其在冷戰結束之后,世界進入了新一輪的全球化時代,國家即使面臨經濟危機,也已經不再是單純一個國家的事情,越是有經濟危機的時候才越需要國家之間的合作,那種通過武力搶奪經濟資源和市場的觀念和做法已經不能被世界所接受了。戰后的日本,通過和平的方式實現了經濟的崛起,所獲得的利益遠遠超過戰時通過武力所獲得的利益,因此日本沒有必要再重蹈覆轍。即使在20世紀90年代以后經濟長期處于蕭條狀態,至少有一部分日本人認為這是日本所面臨的又一次危機,但是日本選擇通過進一步的開放和國際化度過這場危機,并沒有試圖對日本的現有政治結構做重大的調整,或者希望出現一位帶領國家走出危機的領袖人物。也就是說,目前的日本同樣不存在重新走向軍國主義的社會基礎。
總之,作為一種體制及其政策的日本軍國主義顯然已經不存在了,而且想重新復活也有相當的難度。當然,作為思想意識形態的軍國主義殘余卻不能說已經完全消失,在日本社會,仍然還有人在鼓吹回到過去的軍國主義體制,并不時地閃現試圖恢復過去軍國主義政策的苗頭,如在日本社會總是對過去的歷史缺乏深刻的認識,對鼓吹軍國主義或懷念軍國主義的一些活動也比較容忍。不過軍國主義的這些殘余思想并非日本社會意識形態的主流,反對戰爭的和平主義訴求仍然是日本社會的主流,絕大部分日本人還是痛恨軍國主義體制及其政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