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昉 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
如果我們把世界各經濟體按照人均GDP進行排列,可以看到,經濟體從低收入到中等收入再到高收入,經濟增速遞減只不過是規律性的現象。處在更高收入水平上的中國,與之前自身處在較低收入水平時比較,增速有所降低無疑再正常不過。更應該關注的是,按照世界銀行的分組標準,中國無論是在2000年以前處于低收入水平階段時,還是在2000-2010年處于中等偏下收入水平階段,以及目前處于中等偏上收入水平階段時,其經濟增速都顯著高于同樣發展階段里所有國家的平均水平。因此,無須從周期性、需求側著眼追求短期的反彈,從供給側認識新常態,才會看到中國經濟政策定力之所在。
我們并非盲目樂觀,而且毋庸諱言,中國經濟自身也存在問題。然而,問題不在于增長速度,而在于增長內涵,即存在發展的“不平衡、不協調、不可持續”問題。符合經濟發展階段變化的減速,不僅沒有惡化這些問題,反而有利于解決此類問題。事實上,恰恰是在增長速度下行的同時,中國經濟以更快的步調走向更加平衡、協調和可持續的發展軌道。
經濟增長平衡性提高。從拉動需求的“三駕馬車”看,消費需求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不斷提高。第三產業發展加速,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之間更加平衡。此外,中國正在形成新的區域經濟增長點,一些中西部省份后起趕超,地區發展更加平衡。
經濟增長新動能加速形成。新常態下的經濟增長必然是一個創造性破壞的過程,即在傳統增長動能變弱的同時,新動能開始蓄勢而發。例如,有的國內智庫根據人力資本含量、科技密集度、產業方向和增長潛力等因素,識別出一些行業以代表新經濟,并構造了一個“新經濟指數”,發現該指數與傳統的采購經理指數(PMI)并不同步。即使在后者呈現下行趨勢的情況下,前者仍然保持逆勢而上。又如哈佛大學學者用“經濟復雜度指數”衡量經濟體的出口多樣性和復雜程度,中國該指標的全球排位,從1995年的第48位和2005年的第39位,顯著提高到2014年的第19位。
經濟發展的分享性明顯提高。在政府再分配政策和發展階段變化的共同作用下,收入分配開始朝有利于勞動者和低收入群體的方向變化。居民收入提高速度快于GDP增速,農民收入提高速度快于城鎮居民。
最近,穆迪分析人員斯卡特表示,中國確立并尋求的改革、增長和金融穩定三個目標,不可能同時達到,終究要有所取舍,至少在一定時期內放棄其中一個。之所以把三個目標割裂開,賦予其彼此獨立且對立的性質,也是由于作者因循了流行的觀察視角和方法,因而未能抓住中國經濟面臨問題的本質。一旦我們從供給側觀察現象、分析問題和尋找出路,就會發現,改革、增長和穩定三者之間并不存在非此即彼或此消彼長的關系。恰恰相反,正如三角形是力學上最穩定的結構一樣,從供給側入手,正確選擇結構性改革方向和優先領域,分寸恰當并精準地推進這些改革,既可直接達到保持經濟中高速增長的目標,又有助于防范金融風險,實現經濟和金融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