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以社會為本就不成其為人

人是社會的人，社會是人的社會。作為社會的基因，作為社會之本，應當如何看待社會呢？這里有一個誤區：“我是人，就要以我為本。”不錯，從社會來講，確實有你這一“本”，但是，你不能不考慮另外一點：在中國你是人口的13億分之一，在世界上你是人類的58億分之一。“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如果你個人的利益與他人的利益不一致怎么辦？或者說，你個人的利益如果與很多人的利益、與群體的利益有矛盾怎么辦？那時，就不一定，或者說就不能以你為第一“本”了。以群體利益為借口，無端地壓制個人的合理、合法的利益是錯誤的；與此同時，把個人利益吹得比天高，用個人的利益損害他人或群體的利益，同樣是錯誤的。損人利己的事，是不能干的。

社會要進步，不可避免地要求一部分人少得益，甚至做出犧牲。西方有些城市在出售土地前，便規定好這片土地的用途，甚至規定好樓房的高度，以及外墻和屋頂的顏色。不承諾者不得買。為什么？沒別的，就是為了整體利益，為了防止因個體美破壞了整體美。要錯落有致，不要犬牙交錯；要色彩協調，不要青一塊、紫一塊。歐洲有些城市老機場不夠用，需要建大機場。飛機噪音是世界難題。建在東邊，東邊的人反對；建在西邊，西邊的人反對；不建，東西南北都反對。總要選個地方建，后來，交全民公決，求最大公約數，政府以多數人的主張為主張。

人以社會為本歸根結蒂是由人的本質決定的。馬克思說：“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②學會按照法律、道德、公約、民俗，乃至于宗教教規等社會規范來處理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其“總和”就大，人的本質、本色就凸顯；反之，置社會規范于不顧，盡干些越軌、失范的事，其“總和”就小，就說明人的本質、本色淺薄。聯合需要求同，團結要求包容，包容少不了寬容，寬容要有原則，這原則就是社會規范。但是在弘揚社會規范的同時，對有些失范行為也要寬容，不要動輒以破壞公共秩序治罪，尤其不要把在憲法范圍內的正當活動說成違法。我們要在帶動他們變失范為規范上，多練真功、內功。

社會以人為本和人以社會為本的目的是一致的，是要提高人與社會的文明度，這也是今人區別于人類的祖先蒙昧人與野蠻人的標志。人要自由，但要防止自流，提倡有序參與。有序就要有組織。要教育群眾，也要敢于和善于組織群眾。中國迫切需要發展和壯大縱橫交織、密如蛛網的社會組織。社會組織是開展社會規范教育的大學校，是普及社會規范的大渠道，是人的社會化的大熔爐。人與社會互為本是健全社會規范的基礎理論。在人與社會“互本論”的引導下，社會規范決不會是一成不變的，是要與日俱進的。隨著社會規范的不斷提升，社會規范的不斷內化，人的素質也一定會不斷提升。理想中的高度文明一定會在我們這一代中國人手中變成舉世矚目的現實。

注釋

1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20頁。

2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18頁。

People-oriented or Society-oriented?

—A Theorized World of People and Society Putting Each Other at the Center

Deng Weizhi

Abstract: Socialization refers to the transition from natural man to social man and is unique to human beings. Human socialization is boundless. Every social man is the gene of and plays a major role in the society. Humans are the foundation of society. Society must center on people, and the government should always care about the people, serve them and be accountable to them. Social progress inevitably requires some people to obtain less benefits and even make sacrifice. People can also put society at the center, which, in the final analysis, is determined by human nature. People live in society, and society consists of people. Whether society puts people first or people puts society at the center, their purposes are consistent with each other, that is, to improve the human and social civilization, which is the hallmark distinguishing people today and the human ancestors.

Keywords: human, human nature, society, social norms

鄧偉志，上海大學社會學院教授、博導，中國社會學會顧問，上海市社會學學會名譽會長。研究方向為家庭社會學、知識社會學、政治社會學、城市社會學。主要著作有《近代中國家庭的變革》、《家庭社會學》、《鄧偉志全集》（22卷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