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聯網時代,科普展現更多新模式、新形式、新手段。近年來,多位老科學家成為“科普達人”,在網絡上通過短視頻、直播等形式進行“云科普”。他們通過風趣幽默的講解,讓專業科學知識變得通俗易懂,深受年輕人喜愛。
這些老科學家為何會選擇擁抱網絡、面對鏡頭,為萬千網友帶來精彩紛呈、生動有趣的科普內容?如何讓更多年輕人汲取知識、提升科學素養?讓我們聽聽這些科學家的故事。
——編者
地質學家劉嘉麒院士
引導更多人愛上科學
本報記者 吳月輝
“小朋友,你們好!我是劉嘉麒,希望你們對地球科學感興趣。”2021年11月,年逾80歲的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員劉嘉麒,開始在互聯網上從事科普傳播。
在科普視頻里,帶著親切和藹的笑容,劉嘉麒將火山地質的知識娓娓道來。不少人剛看完開場白就喜歡上他,在彈幕區里叫他“火山爺爺”。兩年時間里,劉嘉麒陸續在網站上更新了100多條短視頻,很多都與火山有關,比如《把冰山扔進火山會怎樣》《火山渾身都是寶,人類的力量可以挖空火山嗎》《火山里“長出”的地下森林在哪里》等,既生動又有趣。每條視頻的進度條塊也被設計成噴著烈焰、淌著巖漿的小火山。
劉嘉麒一直認為,科學普及是科學家的天職,科學家有義務承擔起這份責任,在科學普及中作出貢獻。多年來,他自己也一直站在科普事業的一線,每年他都要利用業余時間到全國各地做科普報告。
“科研的本質是創新,科學普及是把科研成果講給公眾,助力提升公眾科學素養。”在劉嘉麒看來,“科研和科普相輔相成。如果放棄了科學普及的空間,還會給偽科學留出空間。”
近年來,隨著科普傳播平臺越來越豐富,為了貼近更多的年輕人,劉嘉麒把科普陣地搬上年輕人喜愛的視頻網站。劉嘉麒說:“科普不光要內容豐富,形式也得豐富,要用年輕人喜歡的方式。”
準備講稿、制作幻燈片……這些工作并不容易,但每次劉嘉麒都是親力親為。
在科普中,劉嘉麒還常常與年輕人分享自己的生活思考。他覺得,人的一生應該吃點苦,“我吃過苦,所以生命力比較頑強。”
視頻里,劉嘉麒將自己走過的路、經過的事、吃過的苦,都變成了有滋有味的故事,讓觀眾在輕松愉悅中收獲人生道理。比如,他笑瞇瞇地講述自己在西昆侖山考察時,瘦到皮帶都能多勒進去兩格,“想減肥的可以來學地質,強身健體。”他也樂呵呵地調侃自己去南極考察時,因為暈船“從頭吐到尾,就差腸子沒吐出來”。
劉嘉麒說,他會繼續和更多的年輕網友分享有趣的火山知識和地球科學進展,引導更多的人走近科學、愛上科學。
海洋地質學家汪品先院士
做科普要善于講故事
本報記者劉詩瑤
“情深似海,海有多深?”“深海壓強那么大,為什么沒有把深海生物壓扁?”打開我國著名海洋地質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同濟大學教授汪品先在某視頻網站主頁,一個個生動的短視頻引人關注。
“海洋太有意思啦”“這說話太有氣質了”……視頻播放彈幕區中的大量評論,表達著觀眾的喜愛,體現著這塊科普小天地的吸引力和熱度。汪品先風趣幽默、深入淺出地講解著海洋科學知識。他播放最多的一期視頻《百慕大三角到底有什么秘密》,播放量已經超過了400萬。
汪品先今年87歲高齡,曾在82歲時3次隨深潛器深潛南海,最大深度達1400米。除了在海洋科研領域的貢獻,如今他也以另外一個身份活躍在人們視野中——作為深受年輕人喜愛的“科普達人”,他在某視頻網站做科普僅僅兩年,就收獲“粉絲”近180萬。
為什么要致力科普?
汪品先這么理解:“地球系統科學有很強的趣味性,更容易被社會公眾所接受。比如深海,就是科普的絕佳領域之一。”
他認為,科普不光是服務大眾,對科學家自身也有益。比如,地球系統科學具有跨學科特點,科學家本身就需要跨學科交流,有天然的科普需求。“我要懂你的學科,你要懂我的學科,要彼此了解,那就需要用通俗易懂的語言來表達。”
迅速成為科普“網紅”,汪品先認為有賴于自己找到了和年輕人對話的方式——講故事。“在學校里講課,一堂課只有幾十、幾百個學生聽講,在互聯網平臺上,經常有幾萬、幾十萬個觀眾。”汪品先說,他很喜歡和年輕人交流,希望自己的經驗和想法可以幫到更多的年輕人。
把科普故事講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花費很多心血,汪品先每次都精心準備、認真對待。“教學、科研和科普可以無縫連接。一個好的科學家,應該能夠用通俗易懂的語言來表達科學知識。因為吃透了自己的研究,就能夠運用自如。”
不僅推出科普短視頻,汪品先還積極參與各類科普講座和論壇,在同濟大學開設通識課,并出版了《深海淺說》《科壇趣話》《十萬個為什么(海洋卷)》等科普書籍,深受讀者歡迎。
“科學家要和大家一起推進科普事業發展。”汪品先說。
中國科技館原館長王渝生
激發孩子們的好奇心
本報記者喻思南
今年5月,在視頻網站上,中國科技館原館長王渝生的一個科普視頻火出了“圈”,累計播放量超過200萬。視頻里,王渝生坐在一棵大樹下,從科學的層面講述人體衰老的原因,之后再話題一轉,說變老沒那么容易,保持年輕狀態應該怎么做……
看到傳播效果那么好,王渝生更加堅信,科普一定要深入淺出,考慮年輕人的接受習慣。
80歲的王渝生自稱“科普老頑童”,通過視頻網站平臺,他與年輕人聊中國古代的科技文明,也聊伽利略、牛頓等近代科學的先驅人物。作為我國首位科學史專業博士,讀碩士研究生時,王渝生就發表過科普文章。到中國科技館工作后,他對科普和科學教育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
“孩子有與生俱來的好奇心,這是做科學研究必須具備的素質之一。”在王渝生看來,讓孩子從擁有好奇心到成長為真正的科學家,中間的道路很漫長,必須通過教育引導,使孩子們在實踐中逐步了解、學習科學的思維,而這正是科普工作者努力的方向。
卸任中國科技館館長職務后,王渝生成為中國科學院老科學家科普演講團的一員,應邀為全國各地中小學生作科普報告。與青少年打交道,給孩子們談科普,他越發感到:“科普不是小兒科,而是一門大學問。”
移動互聯網興起時,王渝生已近70歲,為借助網絡平臺更好傳播科學知識,他學會了使用微信、上短視頻平臺。一場線上科普活動,有時觀看人數達到幾十萬,這讓他深切體會到新的科普傳播途徑的影響力。
“互聯網傳播更廣泛、更深入,將科學知識向億萬群眾普及成了可能。”和青少年在一起,王渝生感覺自己也“變年輕了”:“孩子們的好奇心和青春氣息,無時無刻不在感染著我。”這也是他自稱“科普老頑童”的由來。
外出作科普報告,王渝生總會在幻燈片上留下自己的電子郵箱和聯系電話,便于同青少年交流。“我希望能為國家科普事業發展再貢獻一些力量。”他說。
化學工程專家金涌院士
科學普及就是“播種”
本報記者谷業凱
能被人體吸收的生物“塑料”是怎么研制出來的?被劃破的航天器如何自動“愈合”?……前不久,中國工程院院士、清華大學化學工程系教授金涌入駐某短視頻平臺,發布了幾十條短視頻。從可控核聚變到石墨烯,從能源轉型到循環經濟,他把深奧的科學原理與日常所見的現象融會貫通,展現出一個奇妙的科學世界。
金涌是我國化學工程領域的專家,主要研究高速流態化、清潔化工工藝、粉體技術等。在長期的教學科研實踐中,他深刻認識到科普的重要性。
“學習和創造有很大不同。10多年前,學校的學術活動節邀請我作報告,我想到的題目就是‘如何培養科技創新思維’。”金涌回憶。當時,這場報告取得了熱烈反響,讓金涌意識到自己抓到了一個真問題。此后,他不斷豐富自己的“素材庫”,并把創新與發明的大師軼事、自己對創新的理解領悟等,用更接地氣的方式表達出來。
金涌做科普的另一富礦,是自己從事的化學工程領域。
金涌說:“老百姓的衣食住用行,都離不開化工;高端制造業和循環經濟發展也離不開化工。”
于是,金涌聯合多位院士、幾十位高校院所的專家,耗時6年,組織制作系列科普視頻《探索化學化工未來世界》,通過講述前沿的化學化工科技成果,讓社會公眾了解化學化工知識。
在科普視頻制作過程中,金涌帶著大家動手撰寫腳本。如果內容不夠通俗易懂,就反復修改打磨。拍攝時為了實現對抽象概念的可視化、具象化,金涌帶領團隊與藝術工作者們協作,通過動畫制作、演員表演等多種形式,將抽象的科學概念形象生動地展現出來。
在金涌看來,科普的意義十分重大,一是能夠更早地識別、發現創新人才,二是有助于新技術的推廣和產業的發展,三是讓偽科學失去“市場”。金涌也常將科普比作“播種”:“有人說我拍的片子小孩可能不太懂,但現在我們就是在孩子心里播下一顆科學的種子。科學普及就是‘播種’。”
已從教學科研一線退下來的金涌,繼續為科普事業發光發熱。隨著短視頻的興起,他積極利用新的平臺來進行科普工作。“我們應該用新的技術去傳播知識。”
“一個人對科學的興趣往往源于熱愛,而熱愛的前提是要產生‘共鳴’。我一直從事科研,深刻理解這個‘共鳴’對于創新的意義與價值。”金涌說,“做科普和教書育人既有相似之處,也有很大不同。教書育人是基礎性、系統性、漸進性的,而科普要注重時效性、針對性,它們都是一個人終身教育不可缺少的部分。”
延伸閱讀
2002年12月,中國科學院聯合中宣部等單位共同發起“科學與中國”院士專家巡講活動,至今已在全國開展科普活動2000余場次,廣泛傳播科學知識、弘揚科學精神,在推動科學普及上發揮了很好的作用。
1997年,中國科學院老科學家科普演講團成立,主要由中國科學院離退休研究員組成,也有高等院校、解放軍和國家各部委的教授和資深專家參加。演講團成立20多年來,足跡遍及各省、自治區、直轄市的1778個市、縣。截至2022年12月,演講團已演講超過3.63萬場,聽眾約1321萬人次。
1999年,經中國科學院院士王綬琯倡議,61名科學家聯名發起成立北京青少年科技俱樂部,其中包括45位兩院院士。20多年來,先后有800多位科學家出任北京青少年科技俱樂部的科研導師,用一雙雙“大手”,引領著青少年走進科學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