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神話講到，盤古開天地，于是有了空間。乾為天，坤為地，空間是萬物存在的基礎，生命有賴之而得以修養生息。空間不僅是物理學概念，也有深厚的社會哲學意義，深入探索空間涵義有利于人與自然和諧發展。

人類命運共同體，即是我們大家賴以生存的空間，建立正確的時空觀、世界觀和價值觀。工業革命以來，人類加速追求物質消費和占有財富，過度浪費資源，萬物生存的環境遭到破壞。人類將億萬年形成的化石燃料挖出來當作燃料，排放過多二氧化碳，導致地球大氣層氣溫升高，引起氣候變化。人類應該敬畏自然，尊重客觀規律，認識到地球只有一個，人類已造成生態鏈破壞，進而威脅到自身生存和生態平衡。人類需要深刻反思，只有保護好這顆美麗且唯一的地球，人類才能生存得更久一些。正確理解空間，合理利用空間，保護環境，節約資源，才能正確地踐行碳中和的綠色發展理念。

空間的物理屬性

空間，是人類生存的基本條件。有了相對足夠的空間，才能相對自由地生活和工作。空間大小適中，人就會有舒適感。空間不夠或擁擠將會感到擠壓，或心理上的壓力，當然，空間也不一定是越大越好。

經典物理認為空間由三維組成。有了長寬高，我們生活的空間就確定了。隨著科學的進步，人類對空間認知尺度越來越大。大爆炸理論講，宇宙產生于138億年前的一個點。這個點爆炸了，于是有了宇宙。宇為空間，宙為時間。現在宇宙如此之大，要以數百億光年來衡量，并且還在以加速度方式膨脹。現代物理學認為宇宙中還有大量的暗物質和暗能量，但還沒有聽說有“負空間”，也許暗物質暗能量也需要空間吧。根據熱力學第二定律，即熵增加原理的表述，再過數百億年后，宇宙歸于熱寂，一起都將終止，空間和時間就不存在了。這些都是假設，這種模型過于悲觀，大家不愿意接受，期待物理學家繼續研究，給我們一個樂觀的解釋。百億年很遙遠，人類也是宇宙長河中一個片段。吾等普通人只能活到百年，應該珍惜時光，活好當下，安排好自己的空間。

空間也可以無限小，經典物理講粒子可以無限分割。萬物由分子構成，分子由原子構成，原子由原子核和電子構成，原子核有質子和中子構成，再往下有夸克、光子和量子等等。到這一微觀層面，既有粒子的特性，又有波的特性，科學家提出了“測不準原理”和“波粒二象性”。即萬物既有物質屬性，也有能量屬性。在極微尺度觀察，物質或以粒子或以波形態存在于空間，或空間由粒子或波構成。

空間有多空？物質密度是單位體積內的質量。比如黃金比鐵重，因為金元素的密度比鐵元素密度大。絕大部分空間是空的，但這不是絕對的空，只是我們無法認識或無法觀察的其中奧秘。現代科學推算空間有大量的暗物質和暗能量，也只有這樣宇宙才能平衡。

古代人類認知和生存空間有限，摘果子打獵依靠木棍和石頭，交通工具主要依靠自己的手和腳，駕寶馬良駒也就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地域空間是人類文明早期發展的主要障礙。地理空間形成天然屏障，保護族群不被猛獸或敵人傷害。如世界七大奇跡之一的長城有效抵御來自北方民族的侵擾，可以在相對固定的地盤內耕地種糧和飼養家禽，農耕文明得以發展，封建社會逐漸形成。“封建”的本意即是地理空間決定論。無論西方還是東方，古代戰爭的主要目的是搶奪土地，占領資源。誰的地盤大，誰的發展空間就大，誰的國力就強。傳統地緣政治延續到現在，國家空間概念依然重要。糾紛和戰爭從陸地到海洋，從地下到天空，占有空間就具有資源和地理優勢。有了對空間的正確認識，現代文明已經超越了“地緣政治決定論”。這個唯一的地球村并不是很大，過度的資源開發使得地球村愈發顯得擁擠。現代人不該野蠻行事，應該像好鄰居一樣坐下來好好商量，友好相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加拿大印第安人很早就對空間有科學的認識。加拿大地下礦產豐富，印第安人礦權的定義是以地表面積向下延伸一直到地心。地球半徑約6300千米，礦權面積向下的錐狀空間的礦資源都受法律保護，叫“Freehold  property”，至今加拿大法律依然保護印第安人的合法權利。隨著科技的發展，理論上可以向下打鉆幾千公里，所有的礦都歸礦權主人。現在人類活動只能深入地下約十千米，往下延伸的幾千千米常常引起無限遐想。聯想全世界的房地產，都是以“平方米”計價，科學上應該是“立方米”計價才對，畢竟裝修和維護消耗的資源和能源是以空間計算的。筆者無意改變“平方米”的概念，因為房地產稅如何計算已經很燒腦。房地產稅的推出使得大家認識到無論是對“面積”還是“空間”占有，不是越大越好，而是合適才好。

智慧的人類文明以越來越快的速度發展，人類的物理空間大大延伸，“敢上九天攬月，敢下五洋捉鱉”。南極北極五大洋，已經沒有人類到不了的地方。汽車、飛機和高鐵比飛鳥快，航天飛機太空遨游將是家常便飯，人手一臺的手機把全世界的人聯系在一起，萬水千山無時差。木棍、汽車、房屋、宇宙飛船，是人類手腳的載體和延伸。生命由物質和思想組成，空間也由此分為物理空間和思想空間。手機、萬物互聯，虛擬空間和元宇宙是人類思想的載體和延伸。物理的載體會老化甚至死亡，而思想不會。人類已經可以把自己“物理”地送往太空，量子科學工程或元宇宙或將人類思想傳播得更快更遠更久。理論上，數據在，思想就在；肉體可以消失，思想得以永存。

空間的社會屬性

空間既有物理屬性，又有社會屬性。人類起源于上百萬年前，早期大多數時間個體數量很少，空間廣闊，物資匱乏，需要共同面對許多自然界的天敵，那時一切多是共享。一起居住洞穴，一起打獵，一起生活，一起繁衍生息。

圣經講，上帝造了亞當和夏娃，他們一起快樂地玩耍。任何東西都是大家的，可以定義為“公域”。直到有一天蛇的出現，他和她萌生了羞恥心和分別心，即有了隱私，于是用樹葉隔開，“私域”便產生了。“私域”與“公域”是相對的，需要時既可以互相轉化，又可以各自區分。這個空間不僅是物理的，也是心理上的。有了空間和邊界，人類有了相對獨立的活動范圍，也就有了私有財產，在此基礎上，形成了社會規范和體系制度。人與人之間有了邊界，于是私有制就產生了。早期人類為了生存，保護自己，建立部落，形成自己族群的空間。族群逐漸發展壯大后，要與其它部落爭奪食物和領地，誰的空間大，誰就有更大的生存發展優勢。從原始社會，到奴隸社會，再到封建社會，空間的概念被制度化和具體化。“私域”是封建社會制度的基礎。個體、家庭、部落和國家都是建立在空間和物質基礎之上。家庭的院墻和國家的邊界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私有化制度確立了個體的空間和財產屬性，現代社會制度保護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財產和空間的擁有量化為金融和財富，每一位社會人因此確立在社會中的地位。

《心經》中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簡單的理解是空間充滿內涵，內涵構成空間。莊子的弟子們十分尊敬師長，在老師臨終前請求，您百年后需要怎樣華麗的棺木和珠寶陪伴？莊子說，再多的珠寶也比不上天上的星星，再好的棺木也不如與大地一體。對財富和空間不過度占有，是人類文明所倡導的。莊子思想境界高遠，在兩千多年后依然閃耀光芒。這樣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才能構建更加美好的人類命運共同體。

物理空間和思想空間的延伸

人類對物質世界的理解和對物質的追求，逐漸形成了相應的價值觀。隨著人類物質商品的極大豐富、互聯網時代的互聯互通，對物質占有為基礎的價值體系將發生改變。利用率低的房屋已經不是生活的必備空間，而是被資產化或證券化，成為資產或投資的屬性。多余的房子賣給誰呢？投資房子還能保值增值嗎？房子面積不會增大，功能只會變舊變老。

當您在辦公室時工作時，您的臥室、廚房、客廳和汽車都是閑置的。空間被分割成各種功能區域。一個人只能在一個時間出現在一個地方，使用效率很低。臥室只能睡覺嗎？客廳只能會客嗎？辦公室只能辦公嗎？汽車只能駕駛嗎？其實一個空間可以實現很多功能，互聯網和物聯網已經實現很多共享。以后“開會”不需要去“會議廳”，“看電影”不用去“電影院”，“上班”不一定去“公司”，智慧建筑和萬物互聯可以有效調節“公域”和“私域”，空間可以轉化、可以共享。疫情以來很多單位不用去上班，網上溝通，工作效率好像沒多少影響，頓時節約了許多交通、時間、資源和能源。曾請教年輕的雙職工會不會為搶奪書房發生矛盾，被告知使用率最高的是臥室，床上也可以寫電腦程序開網絡會議。一下子理解了“躺平”并不是完全的躺平。只要腦子還在動，就可以工作；這樣的生活工作方式顛覆了傳統認知。空間的智慧合理利用，將大大節省建筑面積和材料能源，樓堂館所不需要那么多了。我們的生活工作方式正在發生巨大的改變。新的發展模將是節約資源能源的，不會產生大量的二氧化碳，這就是理想的未來生態。

汽車是移動的空間。全世界大約有十億臺私家車，平均使用時間大約兩小時，使用效率不到十分之一。一臺車重約兩噸，一個人按70千克算，質量效率約3.5%，大城市擁堵的汽車浪費了巨多的能源，擠占了巨大的空間。互聯網和物聯網實現了汽車的無人駕駛，人從方向盤上解放出來。未來汽車里面可以開會、休息、健身和娛樂，唯一不需要的是駕駛。汽車具有所有房屋的功能，還能移動。信息化實現了建筑、汽車與交通之間的共享互聯，移動空間與不動產之間的功能正在逐漸融合。汽車把客人送到目的地后不用進停車場，智慧地去接下一位客人。如果汽車的使用時間從現在平均2小時提高到12小時，效率將提高五倍。無人駕駛汽車智慧化、減量化和共享交通，汽車占地、資源和能源消耗將大大降低，這是綠色發展的方向和目標之一。

以物質為基礎的價值觀正在改變，未來房子和車子可能不是最值錢的。什么才是最價值的，或應該追求什么？馬斯洛理論將人類的幸福層次分為五層，最底層是物質基礎的滿足，如吃穿住用。在此之上，應該有愛，有被理解，榮譽，自我實現等。越往高層次，似乎越不太需要占有更多的資源和能源，也不需要太大的物理空間。現在人類逐漸認識到，世界既不是唯物的，也不是唯心的。唯物和唯心只是認識世界的兩個角度。浩瀚宇宙中，人類是一股沙塵，個體只是沙塵中的細微顆粒。生命雖然像夏花一樣短暫，但每個人都希望絢麗多彩。科技進步為人類創造了更好的載體，但生命的意義還需更深入地探索，更多對宇空的認知，可以指導我們更加幸福美好地生活。

元宇宙、虛擬空間與未來發展

元宇宙首先是虛擬空間概念。具體內容目前眾說紛紜。虛擬空間也可以稱為思想空間。在元宇宙時代，每個人都可以在云端開設各種虛擬空間，開展各種各自喜歡的生活、工作，追尋自身的幸福。元宇宙可能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便利，更高的效率，更多的幸福快樂和生活體驗。那時候，人類的活動空間和思想空間將大大延伸，生命的長度、寬度和深度都會顯著增加，人類也許可能接近“永生”。

元宇宙也被稱為平行宇宙，即物理空間和虛擬空間兩重或多重維度。物理世界負責吃穿住行基本物質能量需求，保證生命物質載體正常工作，思想可以馳騁在無限的虛擬空間中。如同孫悟空七十二變，同時出現在眾多虛擬現實中，您可以在虛擬現實中身臨其境，感知觸摸虛擬空間中的音容笑貌，體驗多重生活，感受近乎極限的快樂。《列子傳》中記載周穆王駕八駿馬去昆侖山瑤池相會西王母，自身感受三年的各種榮華，但一覺醒來大臣們提醒穆王并未離開，只是做了一個夢。這個美麗的故事流傳了數千年，如今元宇宙時代有可能實現。元宇宙可以帶您回到美好的童年，可以彌補您考上北大卻沒有賣豬肉的體驗，可以和人生知己幻化為兩塊石頭等待海枯石爛。元宇宙隨時切換到過去和未來，將人類帶入四維世界。人類的腦容量顯然裝不下這么多信息，人類的思想都在元宇宙中。但是應該認識到，元宇宙能創造多美好的快樂，就可以帶來同樣程度的痛苦。如同有物質和能量，就有暗物質和暗能量。

元宇宙將依靠巨大的算力和數據儲存，仍可能需要消耗許多的資源和能量，但至少節省了上下班交通擁堵消耗的能源和浪費的時間。如今人類已經離不開手機和互聯網，可以說程度不同地已經走進元宇宙而無法回頭。生活方式已經改變，未來發展模式不可逆轉。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警示人類需要生態綠色發展。中國和世界各國一道共同致力于“碳達峰、碳中和”，正是保護人類賴以生存的空間。未來虛擬空間肯定不會以“平方米“或“立方米”計價，也許可以依照快樂和幸福程度來計價？古人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人生理念，“千頃良田、家財萬貫”不可能流芳百世。滿足基本生活條件后，健康、快樂和幸福才是人類文明提升的方向，未來的價值觀將建立在此基礎上。

（作者閆長明，系清華大學學士碩士，加拿大渥太華大學碩士博士生，歐美同學會第六屆理事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