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劍文   北京大學教授、中國法學會財稅法學研究會會長

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日前簽署國務院令，公布《國務院關于廢止〈中華人民共和國營業稅暫行條例〉和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增值稅暫行條例〉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自公布之日起施行，意味著在我國實施了60余年的營業稅制度被廢止，營業稅正式退出歷史舞臺。這是自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落實稅收法定原則”，以及“深化財稅體制改革，建立現代財政制度”以來，國務院廢止的第一部稅收暫行條例，體現了國家健全現代稅制體系、加強稅收法治建設、進一步推進全面依法治國的決心，也呼應了黨的十九大對深化財稅制度改革的重點關切，成為當前多項稅制改革及稅種立法落地提速進程中的又一階段性成果。

應當肯定，營業稅作為曾在我國稅制中十分重要的稅種，因其計征范圍廣、課征方法易、稅率多樣化等優點，對我國特定時期稅收收入分配體系和經濟秩序的建立發揮過重要作用，并且，其長期居于地方稅主體稅種的地位，為地方政府提供了較為穩定和充足的稅源。然而，現階段由于社會經濟環境的變化，營業稅不再符合社會發展需要。一方面，國內產業轉型升級和經濟結構調整成為時代所趨，“供給側改革”受到重視，而不夠合理的稅收制度和過重的稅費負擔束縛了企業的創新動力和發展活力；另一方面，國際稅收競爭不斷加劇，面對全球性的減稅浪潮，如果不做出適當的應對，將可能使我國及我國企業在國際市場競爭中處于不利境地。

在這一背景下，我國在法治化框架下進行了“營改增”的制度設計，客觀上已達至逾萬億元的減稅效果。相較于營業稅，增值稅在消除重復征稅、促進專業化分工、推動產業結構優化等方面具有明顯的優勢，而《決定》從納稅人、稅率、準予從銷項稅額中抵扣的進項稅額以及不得抵扣的進項稅額等，對原《增值稅暫行條例》做了修改，進一步完善和細化了增值稅規則。可以說，適時廢止營業稅制度是審時度勢的正確決策。此外，在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制定增值稅法之前，《決定》的先行推出有利于總結當前改革經驗，在更高的法律規范層級上為接下來的增值稅改革及立法工作奠定基礎，這無疑是進一步落實稅收法定原則的具體體現。

以往我國稅制改革一般都是按照先改革、后立法的路徑來推進，增值稅的改革同樣采取了這個模式。在改革過程中應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保證“重大改革于法有據”。事實上，《決定》是國家對近五年“營改增”工作要點及簡并稅率成果的提煉和總結，賦予這些成果更高的法律效力，不僅有助于提升這些改革成果的法治地位，更是全面落實稅收法定原則的重要步驟。隨著“營改增”正式完成，下一步我國也將加快增值稅法立法工作，這不僅是形式上的效力層級提高，更應在這一過程中重視具體稅收制度和規則的實質性完善。更加科學的立法將從根本上保障增值稅制度的規范化、法治化，以良法促進發展、保障善治，開啟全面落實稅收法定的新紀元，進而助力國家現代財稅制度建設，促進財稅法治格局的繁榮，增進社會經濟更平衡更充分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