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質生產力與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緊密相關,核心特征是科技創新密集,是創新潛能充分釋放的產物,是原始創新作為核心推動力的結果。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國際力量對比深刻調整,全球在產業、關鍵核心技術上的競爭日益加劇,新質生產力將成為大國博弈的重要陣地。培育和形成新質生產力需要以系統化、體系化制度創新來釋放創新活力,推進我國科技創新模式由模仿創新為主轉向原始創新為主,統籌兼顧、協調推進。
【關鍵詞】新質生產力 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 培育路徑 【中圖分類號】F124 【文獻標識碼】
新質生產力與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緊密相關,核心特征是科技創新密集,是創新潛能充分釋放的產物,是原始創新作為核心推動力的結果。如何培育和形成新質生產力?本文從“1+2+6”模式來論述培育和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前提基礎、戰略路徑的理論邏輯,其中,“1”是指以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為核心的產業體系,“2”是指培育和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前提和基礎,“6”是指釋放創新動能、培育和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六條戰略路徑。
新質生產力核心產業的形態和特征
戰略性新興產業與未來產業作為新質生產力的核心產業,其從技術到產業的發展過程及形態具有以下特征:
一是生產體系數字化。隨著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和數字化浪潮席卷全球,各國在布局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同時都積極推動數字化轉型,以應對不斷發展變化的經濟、社會和技術挑戰。不僅如此,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和廣泛應用不僅推動了數字產業化進程,也推動了新能源、新材料、先進制造和生物技術相關產業的產業數字化進程,尤其是在人工智能、量子信息、工業互聯網、衛星互聯網和機器人等未來技術領域,這些未來技術轉化為未來產業(產品和服務)的生成、生產和制造過程中,生產體系的數字化和智能化已經成為內生條件,也是關鍵特征。新質生產力具有以大數據、互聯網、云計算、區塊鏈及人工智能等工具體系為代表的生產力系統,是科技持續創新與產業不斷升級所衍生的新形式和新質態。生產體系數字化能夠以數據驅動引領企業運營和業務模式創新,幫助企業充分利用全球資源和要素,激發產業鏈上下游相關企業、科研機構和公共部門等主體協同創新,形成更多新質生產力,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實現高質量發展。
二是產業發展融合化。產業融合發展的驅動因素來自于技術的融合、產品和服務的融合以及有利于產業融合的外部環境。技術融合是產業融合的前提,新質生產力表現出技術交叉融合的特點,不僅深化了產業分工,而且強化了產業間的協作關系。產業融合趨勢不僅包括制造業與服務業的融合化,還包括傳統產業與新興產業的融合化以及產品內部與服務內部環節之間的融合化和邊界模糊化,在技術、產品和服務深度融合過程中誕生新興產業和業態。新質生產力核心產業與傳統產業相比,具有涉及領域新、技術含量高、依靠創新驅動、產業輻射面廣等特點,是各國經濟發展競爭的關鍵點,更是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主體力量,其能夠打破傳統行業壁壘,促進資源共享和協同創新,促進產業融合發展。一方面,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高度依賴傳統產業作為基礎、提供技術支撐;另一方面,戰略性新興產業能運用新成果、新技術改造提升傳統產業,為其發展提供強大新動能。新質生產力核心產業以創新驅動高質量發展,整合資源、技術和市場,為三次產業發展融合化提供更多空間。
三是生產過程綠色化。新質生產力核心產業在新發展理念指導下,區別于傳統產業依靠大量資源投入、高度消耗資源能源的發展方式,將科技創新作為核心驅動,實現發展生產力和保護生態環境有機結合、促進產業經濟綠色轉型、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目前,隨著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量子通信等新興技術加快應用,不僅培育了智能終端、遠程醫療、在線教育等綠色節約、環境友好型的新產品、新業態,而且新興技術與傳統產業深度融合促進了產業升級的同時,實現節能減排、清潔生產和推動資源循環利用,并通過智能制造和數字化技術、環境管理和監測等措施實現生產技術綠色化、促進經濟社會綠色低碳轉型、實現經濟社會發展和生態環境保護的協調統一。
四是復雜技術交叉化。當前,全世界科技創新進入高度活躍時期,新一代信息、生物、能源、材料等領域涌現了大量的顛覆性技術,并且呈現出融合交叉、多點突破的態勢?,F代科學既高度分化又高度綜合,其交叉點往往就是科學技術新的生長點、新的科學前沿,這里最有可能誕生重大的科學突破、發生革命性變化。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都面向前沿領域科技,是由多個學科復雜的前沿技術交叉融合并進行技術工程化和產業轉化而形成,多學科、多領域的技術交叉融合創新在其中發揮主導作用。不僅如此,新質生產力進一步發展壯大的關鍵依然靠多學科技術交叉融合以及多類創新主體協同創新來推動,通過將不同領域的技術和概念融合,創造出新的知識和方法,推動科學研究和技術創新,交叉學科創新不斷涌現,從而不斷培育和壯大新質生產力。
五是多鏈協同網絡化。戰略性新興產業與未來產業具有面向世界科技前沿、創新活躍、技術密集、發展前景廣闊等特點,是科學技術創新鏈與成果轉化的產業鏈、價值鏈緊密耦合的結果。從戰略性新興技術與未來技術到培育和形成戰略性新興產業與未來產業,需要滿足以下條件:首先,技術需要經過不斷研發和驗證,才能達到應用于實際生產的水平;其次,需要具備一定規模的市場需求,只有市場需求足夠大,才能為新興技術轉化為產業提供持續動力;最后,需要具備較為完善的創新生態和產業生態。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是一個復雜的系統,需要多元化創新主體協同創新以及上下游產業鏈的協同發展,才能助推“新興技術—新興產業”這一過程。滿足以上這些條件需要跨越兩類鴻溝,即“達爾文死海”:一類是基礎科學研究與應用技術開發之間的鴻溝,另一類是新技術實現到成果轉化和產業化之間的鴻溝,即克服產業鏈上下游環節對新技術應用和推廣的阻礙和制約。具備以上條件并跨越這兩類鴻溝意味著要統籌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人才鏈等多方資源和要素,形成創新網絡與生產網絡、價值網絡的耦合,最終推動戰略性新興技術和未來技術形成新質生產力。
培育新質生產力的前提和條件
自由流通、破除壁壘的全國統一大市場是培育和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前提。新興技術和未來技術要轉化為規模化產品并最終形成產業需要跨越技術從實驗室到市場應用之間的鴻溝。市場需求,尤其是較大規模的市場需求對新興技術形成新產品、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而言至關重要。斯密—楊格定理指出分工水平取決于市場規模,市場規模又取決于分工水平,較大的市場規模通過深化分工、增加生產的迂回環節能促進技術迭代并提升生產效率,較大市場規模能夠縮短技術從實驗室到大規模生產轉化形成產業的過程,從而促進“技術—產業”形成良性循環。我國所具有的超大規模統一大市場是培育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戰略資源,更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獨特制度優勢。因此,破除地區之間的隱形壁壘、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消除商品流通和生產要素自由流動的堵點、痛點、卡點,發揮超大規模統一市場的獨特優勢、促進國內國際雙循環,是我國培育新質生產力的前提。
釋放創新潛能、整合創新資源的組織體系保障是培育新質生產力的基礎。新質生產力是更高層次的生產力水平,其創新的模式、周期和動力等發生巨大變化,現有的一些組織體系、管理制度難以適應新質生產力對創新的內在要求。因此,需要按照新質生產力對創新模式的內在要求來變革組織體系和管理制度,以適應新質生產力發展。具體而言,在微觀層面,除了企業組織架構的網絡化、扁平化和研發模式的迭代化、開放化以外,企業創新管理的變革在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過程中尤為重要,例如企業創新模式需要轉向開放式創新,因而要制定適應開放式創新的發展戰略、架構創新資源,以應對不同創新環節之間的動態交互從而識別創新的潛在空間和引導創新的方向;在中觀層面,隨著復雜技術交叉化和產業發展融合化,依托行業數字平臺建立跨行業的創新生態成為必然趨勢,并以此來集聚創新資源、促進各類創新主體在分工基礎上協同創新;在宏觀層面,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有賴于政府的制度供給,通過創新治理方式、優化重大科技創新布局和創造良好的新技術應用場景,持續推動創新成果的產生、轉化與應用推廣,從而為新質生產力的培育與形成提供制度環境和組織保障。
以系統化、體系化制度創新激發科技創新潛能
科技創新是新質生產力的內核,培育和形成新質生產力的著力點在于最大限度激發科技創新潛能,而創新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培育和形成新質生產力需要以系統化、體系化制度創新來釋放創新活力,推進我國科技創新模式由模仿創新為主轉向原始創新為主,錨定世界科技前沿的戰略性新興技術和未來技術,統籌兼顧、協調推進。具體而言,要實施以下戰略路徑:
構建國家戰略科技力量體系,推動戰略性科技任務取得重大突破。國家戰略科技力量體系是指統籌國家發展與安全,在國家間戰略必爭的重點科技領域體現國家戰略意志、服務國家戰略需求,直接支撐國家戰略目標實現、代表國家戰略科技水平的組織體系。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底層技術均是關系到國家未來的重點科技領域,其發展離不開國家戰略科技力量的強化。目前,在國家戰略科技力量主體之間存在利益爭奪、重復研究、激勵扭曲以及對國家戰略需求支撐不強等問題,阻礙了新質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需要以國家實驗室為骨干,建設由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科研機構、科技領軍企業、國家實驗室體系四輪驅動、政府與社會相結合的創新網絡,形成“金字塔型”科技力量結構,構建“新型舉國體制+戰略科技力量+企業集群+商業轉化力量”的協同攻關模式。
建設面向原始創新的科學研究體系,實現科技自立自強。模仿創新已經難以滿足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發展需求,而原始創新是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重要途徑。建設專注于原始創新的開放性科學研究體系的落腳點在于加強基礎研究投入、建設激勵原始創新活動的制度環境與政策體系。依據基礎科學發展的大科學化、跨學科化、科學技術化和技術科學化的未來發展趨勢,以及“科學—產業”“科學—技術—產業”多層次融合態勢來構建定位精準、主體多元、提升原始創新能力的開放型科學研究體系。該體系主體包括大學、科研機構、新型研發組織、科技領軍企業、各行業創新鏈的鏈主企業以及各類主體協同合作的創新共同體等。面向世界科技前沿,建設面向原始創新的開放型科學研究體系,以體系化建設夯實我國研發戰略性新興技術和未來技術的科學理論和研究基礎,擺脫模仿式創新慣性,在協同發展的新機制下實現加強基礎研究、提升原始創新能力的目標,激發科學研究主體從事“從0到1”的科研創新活動,從根本上解決我國現存的原始創新能力不強、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的問題。
構建以企業為主的創新成果轉化體系,提升科技支撐經濟發展的能力。創新成果只有真正商業化才能形成生產力,停留在實驗室階段或束之高閣的創新成果是無法轉化為新質生產力的。構建高效的創新成果轉化體系至關重要,其關鍵在于突出企業創新主體地位?!?022年中國專利調查報告》顯示,2022年我國企業發明專利產業化率為48.1%,遠高于高校的3.9%。構建以企業為主的創新成果轉化體系,重點在于支持企業與高校等共建研發機構,打通成果轉化與市場銜接“最后一公里”服務體系,形成“企業出題、政府立題、產學研金用協同破題”的科研項目攻關機制;通過健全技術創新的市場導向機制、發揮共性技術設施平臺效能、激發企業創新投入和創新內在動力,建設創新能力突出、集成創新能力強的領軍企業和企業集群。鞏固我國企業的創新主體地位,提升企業創新能力與成果轉化效率,解決長期以來存在的“科技經濟兩張皮”問題,實現“創新驅動發展、發展帶動創新”的更高水平動態平衡。
構建區域分工協同、內外貫通的開放創新體系,形成區域創新合作新格局。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不是靠各地單打獨斗、各自為政,而是有賴于各地立足自身優勢抱團聯動、協同創新。當前,在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發展過程中,地區產業規劃、關鍵領域或重大項目存在趨同現象,易引發惡性競爭、重復建設和無序競爭等問題,導致區域產業間創新資源整合不足、創新主體互動不夠、協同創新能力不強、關鍵技術攻關缺環掉鏈。建設區域間分工協同、內外創新資源要素流動貫通的開放創新體系,需要以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和綜合性科學中心為引領,形成“國際科學中心—國家級新區和自主創新區—國家高新區—創新型省市和地方高新區”的梯度互補、分工合作、協同創新、動態平衡的雁陣格局;破除區域市場壁壘,推動市場基礎設施相互聯通,促進商品、要素和資源在區域內和區域間自由流動。拓展完善區域創新力量的“點—線—面”縱深布局,打破行政邊界、締造創新網絡,打造區域協同創新共同體,以大科學裝置為載體、以國際前沿交叉學科領域的跨國科研項目為紐帶,吸引海內外科學家匯聚國際科學中心、集聚國外創新要素,建設區域協同支撐、內外創新資源要素貫通的開放創新體系,整合全國各區域創新資源對全球科技前沿的戰略性新興技術和未來技術協同創新、分工生產,依據各地區科技和產業綜合優勢,不斷孵化和孕育適合本地技術和資源稟賦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
創新人才培養方式,構建可持續的人才培育與發展體系。要培育和形成新質生產力,人才培養方式與培育體系需要發生相應改變。構建適應新質生產力發展的人才培育與發展體系,要把握“一中心兩基礎”。一個中心是“實施人才強國戰略,深化人才體制機制改革”;兩個基礎,一是完善人才培養培育體系,將創新教育植入教育的各個階段。圍繞科學—技術—創新—產業鏈的各個環節對不同類型人才產生的“人才需求鏈”,來實現人才供給與人才需求的適配性對接,改革教育體系結構、提升教育體系功能,優化人才供給結構和能力;二是建設創新人才分類管理的人才治理體系,改善人才環境,優化人才配置格局。一方面要識別人力資本結構和創新人才分類,建立對創新人才的分類管理體系,探索不同類型的培養模式和渠道;另一方面要改革人才評價制度,完善創新團隊培育機制,改革對國際高端人才和團隊的管理體制和機制,實現“人盡其才”。
優化科技治理,塑造開放創新生態。新質生產力涉及更復雜、更前沿、不確定性更強、迭代更快的技術,為科技評價和科技治理等帶來了新挑戰,培育新質生產力有必要優化和完善科技治理體系。建立良好的科技治理體系,要以全社會共同的目標和價值為引領,通過法律法規以及內控制度規范主體行為,通過政策和機制激勵引導創新資源實現共同目標,充分發揮群體自治的基礎性作用,圍繞科技創新的基本規律來建設科技創新活動的運行秩序,保障相關主體的創新權益,促進創新主體深度融合實現高水平創新功能,提升科技創新能力。高效科技治理體系的建立,要實現“有效市場、有為政府、有序社會”三種機制的動態平衡,推動政府、企業和公眾共同參與科技治理;建立符合國情且與國際接軌的科技倫理治理體系,加強對違法違規行為的監管,快速、靈活應對新技術發展帶來的倫理挑戰;探索建立由宏觀治理(戰略、政策、法律法規)到微觀治理(內部規范)的層次豐富、體系完善的科技治理機制,形成鼓勵自由探索、包容失敗的創新文化,塑造開放創新生態。
(作者為南開大學企業研究中心主任,經濟與社會發展研究院教授、博導)
【注: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大國經濟條件下構建自主可控的現代產業體系重大問題研究”(項目編號:21&ZD099)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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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李丹妮 美編/李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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