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我國以網絡購物、線上線下融合等新業態新模式為特征的新型消費迅速發展，在保障居民日常生活需要、推動消費恢復和升級、促進經濟企穩回升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近日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培育壯大新型消費。本期特邀專家圍繞相關問題進行研討。
新業態新模式促進消費增長
當前，新型消費發展過程中涌現出哪些新亮點？今后發展趨勢如何？
王蘊（習近平經濟思想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員）：近年來，在居民消費持續向發展型、享受型和品質型消費等方向升級的趨勢下，網絡購物等新型消費快速增長，在創新消費場景、提升傳統消費增長活力、豐富消費內容和形式、促進綠色消費發展等方面，涌現出越來越多的新模式、新亮點，帶動消費增長作用明顯。
一是融合化、沉浸式場景創新為消費潛力釋放提供更多可能。將不同消費業態融合在一起的消費場景給予消費者更有獲得感的消費體驗，特色街區、“一店多能”、跨界經營、綜合服務，依托信息技術、線上線下融合，有效提升了服務供給能力，更好滿足了消費者個性化、多樣化需求。沉浸式消費場景在挖掘潛在消費需求、解決消費痛點等方面發揮了越來越大的作用。一些大型商圈夯實數字底座，為消費者提供全方位體驗。例如，重慶解放碑—朝天門商圈著力提升智慧化服務體驗，智能貨架、虛擬試衣鏡等智慧場景覆蓋率不斷提高。興趣電商、直播電商推動了商品數據的立體化、豐富化、形象化和實時化，較好地解決了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據統計，截至2023年6月，我國網絡視頻、短視頻用戶規模分別為10.44億人和10.26億人。智能化沉浸式服務體驗正在釋放出新的消費活力，文化展館、旅游場所、特色街區等積極開發虛擬現實數字化體驗產品，讓優秀文化和旅游資源借助虛擬現實技術“活起來”。
二是數字化轉型助力傳統消費增長。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推動傳統消費業態和品牌創新發展。線下傳統市場積極運用新電商模式開展經營活動，建立直播中心與選品中心，開展“實體店+直播”的銷售模式，變“人找貨”為“貨找人”。閃購、到家等即時零售業態使更多線下商戶找到了線上線下融合發展的新商機。即時零售行業規模持續擴大，并保持較快增速。有機構預測，2023年到2030年即時零售市場規模年均復合增長率將達25%，到2030年有望增至3.6萬億元。國貨品牌也爭相上直播，蜂花、鴻星爾克、活力28等品牌通過直播拉近了與消費者特別是年輕消費者的距離，與消費者形成良好互動，帶動了全領域國貨消費熱潮。
三是新一代信息技術的融合應用顯著豐富了消費內容和形式。新一代信息技術在更多消費領域的融合應用創造出新的消費內容與形式。在線服務消費已成為服務消費增長的重要模式。商務部數據顯示，2023年前三季度在線服務高速增長，生活服務平臺快速響應個性化、體驗式消費需求，推出慢旅行、城市漫步等特色服務產品，帶動在線旅游和在線文娛分別增長241.1%和94.9%。《全國智慧旅游發展報告2023》顯示，截至2023年6月，我國在線旅行預訂用戶規模達4.54億人，占網民總數的42.1%。《中國互聯網發展報告2023》顯示，截至2023年6月，互聯網醫療用戶規模已達3.64億人。在線健身成為拉動全民健身的重要渠道之一。家電家居產品從單點智能向全屋智能發展，可穿戴設備等新型智能硬件使用體驗不斷提升。各種創新產品層出不窮，在一定程度上引領和創造了新需求。
四是綠色低碳消費呈現快速發展態勢。隨著收入水平提高、低碳環保相關技術加快發展應用，消費者的綠色消費理念日益轉變為綠色生活方式，吃穿住用行等領域分層次多樣化的綠色消費需求逐步形成并加快釋放。《公民生態環境行為調查報告（2022年）》顯示，在踐行綠色消費方面，2022年能經常做到購買綠色產品的人數占比超過60%，較2020年有明顯提高。新能源汽車消費快速增長，2023年11月新能源汽車國內零售滲透率已達約40%。一些地方持續出臺補貼政策鼓勵節能家電消費，聯合企業發放綠色消費券等，并推動綠色家電下鄉、綠色建材下鄉，促進了綠色消費下沉。數據顯示，2023年上半年，主要電商平臺綠色智能家電下鄉銷售額同比增長12.7%。
新型消費具有的深度融合性、配置高效性、發展持續性和循環暢通性等特征，決定了其更新升級的速度更快、牽引帶動創新的范圍更廣、促進供需匹配增長的可持續性更強，能夠為中長期需求增長創造新空間。從未來發展趨勢看，一方面，線上與線下、業態模式與場景的融合發展將會進一步深化，更多新的消費場景將會因需求而產生，供給對需求的及時響應將推動實現資源在消費領域更高效配置，促進消費者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有效提升。另一方面，新一代信息技術在更多消費領域的融合應用，以及綠色消費的快速發展，既能提升商品和服務的使用價值、降低供給成本，又能增加供給的豐富性、多樣性，實現資源的節約集約使用，從而促進消費增長。
優化消費環境釋放增長潛力
為培育和壯大新型消費，我國出臺了哪些支持政策和措施？取得了怎樣的成效？
王偉玲（中國電子信息產業發展研究院研究員）：近年來，支持新型消費發展的政策體系日益健全，數字消費基礎設施建設水平等不斷提升，新型消費發展環境日趨優化。
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以新業態新模式引領新型消費加快發展的意見》提出，“促進新型消費發展的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更加完善”“到2025年，培育形成一批新型消費示范城市和領先企業，實物商品網上零售額占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比重顯著提高”。國家發展改革委等部門聯合印發《加快培育新型消費實施方案》，面向零售、在線教育、文旅、體育、醫療等領域新型消費業態，提出有針對性的政策舉措，進一步培育新型消費。國務院印發的《關于進一步釋放消費潛力促進消費持續恢復的意見》要求，促進新型消費，加快線上線下消費有機融合。2023年7月，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恢復和擴大消費的措施》，明確將拓展新型消費作為重點之一，提出“壯大數字消費”“推廣綠色消費”。
各部門也采取措施進一步恢復和擴大消費。商務部將2023年定為“消費提振年”，統籌開展了全國性消費促進活動，并優化消費環境和場景，指導各地建設更多智慧商圈、智慧商店，進一步激發消費活力。財政部聚焦擴消費，切實減輕居民稅收負擔，“一老一小”個人所得稅專項附加扣除標準提高，納稅人稅收負擔降低，從而有助于增加居民個人的可支配收入，提高居民消費能力。
為更好貫徹落實國家恢復和擴大消費的部署要求，各地結合自身經濟基礎、社會條件與特色優勢，把握新型消費發展趨勢，積極挖掘本地新型消費潛力。例如，湖南推動湖湘文化與新型消費融合發展，以“文化+美食+旅游”等為主題的消費場景不斷出現。同時，各地針對新型消費接續發布落實細化措施。海南、湖南、廣東等地紛紛發布本地恢復和擴大消費的配套政策措施。廣東省商務廳等部門印發《促消費專項行動政策措施》，省市聯動舉辦促消費活動，線上線下結合，舉辦食在廣東、步行街（商圈）促消費、123買年貨等系列促消費活動。
與此同時，數字消費基礎設施建設水平等也不斷提升。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79億人，較2022年12月增長1109萬人，互聯網普及率達76.4%。移動電話基站總數達1129萬個，其中累計建成開通5G基站293.7萬個，占移動基站總數的26%；移動互聯網應用蓬勃發展，國內市場上監測到的活躍App數量達260萬款；即時通信、網絡視頻、短視頻用戶規模分別達10.47億人、10.44億人和10.26億人，用戶使用率分別為97.1%、96.8%和95.2%。與此同時，信息無障礙能力持續增強，互聯網應用適老化改造有效推進，1735家網站等完成適老化改造。銀發群體作為移動互聯網重要的增量來源，對線上社交、購物等場景的參與持續深入。《2023中國移動互聯網半年大報告》顯示，銀發群體在即時通信、綜合電商、短視頻、地圖導航、支付結算等領域活躍滲透率，分別達到89.3%、76.2%、71.2%、57.7%、44.8%。
新型消費規模逐漸擴大，網絡購物、網約車、在線旅行預訂等領域均呈現良好發展勢頭，為廣大網民的衣食住行提供全方位數字生活體驗。《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6月，我國網絡購物用戶規模達8.84億人，較2022年12月增加3880萬人，占網民整體的82.0%，網絡消費增長勢頭良好；我國網約車、在線旅行預訂的用戶規模半年增長也均超過3000萬人。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3年前三季度，全國網上零售額10.8萬億元，同比增長11.6%，高于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4.8個百分點，實物商品網上零售額對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長貢獻率達33.9%。
安全有序推進消費數據商用
新型消費產生大量數據資源，如何安全有序推進消費數據商用？
于施洋（國家信息中心大數據發展部主任）：新型消費的快速發展產生、沉淀了大量高質量高價值消費數據。在健全安全保障體系的基礎上，依法加強信息數據資源服務和監管，提升消費信息數據共享商用水平，我國開展了諸多探索和應用實踐。
在數據安全保障方面，一系列政策法規和制度規則的出臺，強化了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并有效防范消費數據濫用等。在法律層面，我國形成了由數據安全法、個人信息保護法、網絡安全法、電子商務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等組成的綜合性法律體系，從法律層面劃出了對消費數據開發利用的安全底線和紅線。在政策層面，國家和地方積極出臺相關管理辦法和合規指南，持續強化對消費數據的安全合規管理。2023年3月正式實施的《銀行保險機構消費者權益保護管理辦法》提出，防范數據濫用或者泄露風險。2023年7月，圍繞提升餐飲行業對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水平，上海市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餐飲烹飪行業協會發布《上海市網絡點餐服務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合規指引》。與此同時，絕大部分企業通過構建數據分類分級保護制度、建立用戶權限與認證機制、利用安全技術開展數據傳輸等，不斷強化對消費數據的保護能力。
隨著促進消費數據共享開放和流通交易的新模式新機制新技術不斷出現，各主體之間的數據壁壘正逐步消除。2016年以來，《政務信息資源共享管理暫行辦法》等政策文件陸續出臺，加快推動政務信息系統互聯和公共數據共享。全國多地積極探索公共數據開放和授權運營方式，嘗試解決阻礙政企數據合理流動的障礙堵點。例如，北京、上海等地通過公共數據開放平臺開放消費購物、文體娛樂、住宿餐飲等領域消費數據，推進消費數據開放和融合利用。全國多地公布公共數據授權運營管理辦法，積極開展公共數據授權運營平臺和標準規范體系建設，為加大消費類公共數據高質量供給提供全新路徑。同時，通過完善數據流通交易規則，規范數據交易場所運營管理，深化數據安全技術應用，加快培育數據要素市場，有效促進消費數據合規高效流通交易。
各主體積極探索消費數據商業化應用，提升消費數據商用水平。例如，國家電網依托電力消費數據，聯合多家銀行推出能夠滿足中小微企業融資需求的“電e貸”產品，通過對企業的歷史電力消費數據進行分析研判從而評估放款。此外，還有消費領域的大數據公司在“消費大數據+新零售”“消費大數據+汽車”“消費大數據+文旅”等方面積極進行商用實踐。
在發展消費大數據服務方面，各主體利用消費大數據提升科學決策水平、拓展應用場景等。例如，國家信息中心利用有代表性的線下商圈人流量、景區周邊交通狀況、城市商品配送車輛運營情況等數據資源，研究發布商圈消費熱度、景區消費熱度、城配物流活躍度等指數，這些與消費直接或間接相關的指數不僅能更加客觀地反映消費情況，也能折射出經濟運行情況。銀聯商務與商務部消費促進司共建“新消費聯合實驗室”，利用消費大數據研判市場供求形勢、分析消費市場特點、量化評估消費促進活動成果等。龍門石窟景區利用大數據技術對旅游消費者產生的消費數據進行分析挖掘，推動制訂更加精準的營銷策略和提升服務水平。此外，消費大數據服務還廣泛應用于電子商務、餐飲文旅、金融服務等領域。
未來，隨著數據安全保障體系、數據流通制度規則的進一步完善以及消費大數據服務應用場景不斷創新拓展，安全有序推進消費數據商用將為培育壯大新型消費提供發展動能，更好賦能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融合發展。
助力企業積極拓展國際市場
隨著新型消費加快發展，相關企業依托新型消費拓展國際市場成效如何？
關利欣（商務部研究院流通與消費研究所研究員）：近年來，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大背景下，我國以網絡購物、線上線下融合等新業態新模式為特征的新型消費快速發展。新冠疫情加速了消費者線上消費習慣的養成，各國電商滲透率提升，全球跨境電商市場快速發展。我國已連續多年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網絡零售市場，新型消費發展不斷深入，也為大量賣家和平臺開拓國際市場帶來機遇，我國跨境電商主體已超10萬家。數據顯示，2022年，我國跨境電商進出口2.11萬億元，同比增長9.8%；2023年前三季度，跨境電商進出口1.7萬億元，同比增長14.4%。
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以新業態新模式引領新型消費加快發展的意見》提出，鼓勵企業依托新型消費拓展國際市場。依托數字技術創新應用、供應鏈體系支撐和制造業基礎雄厚等優勢，我國跨境電商企業實現從商品出海、企業出海到模式出海的多樣化發展。
中國制造借力海外零售電商平臺出海。我國擁有品類豐富且極具競爭力的產品，隨著國外消費者線上購物需求增加，其對中國商品的需求和品牌認知不斷增強。大量制造商和貿易商依托亞馬遜、eBay等電商平臺進行商品銷售及營銷推廣，通過支付銷售傭金等，獲得平臺流量、退換貨及數據統計等運營支持，成功開拓國際市場，逐步實現自主品牌產品出海。良好的產業基礎和豐富的外貿人才儲備，使得我國制造業基地和外貿強省如廣東、浙江、福建和江蘇等，率先搭上跨境電商發展快車，跨境電商業態發展較為活躍。數據顯示，2022年，我國跨境電商出口1.55萬億元，增長11.7%。與此同時，跨境電商的全球化布局也越來越廣，通過開通海外電商平臺的新興站點，將業務拓展到更多國家和地區市場。據統計，2022年，在我國跨境電商出口目的地中，美國市場占比高，英國、德國、馬來西亞、俄羅斯等市場緊隨其后，此外還有新加坡、日本、加拿大、法國等國家和地區市場。
商貿物流企業“走出去”開拓國際市場。隨著電商平臺競爭愈發激烈、流量成本不斷增加，眾多商貿物流企業將投資建設獨立站、海外倉等作為開拓海外市場的重要途徑。企業通過自建電商網站，并不斷完善引流獲客和銷售推廣等功能，建立與客戶的直接聯系，全面掌握流量數據，充分挖掘數據價值，實施精準營銷，從而提高客戶黏性。同時，企業通過在海外建設倉庫，將跨境電商商品通過大宗運輸形式運往目的地市場，再根據當地銷售訂單進行分揀和配送，大幅提高物流時效和售后服務水平。我國強大的生產制造能力、高效的供應鏈等為跨境電商企業帶來系統性競爭優勢，其中的優秀企業憑借各自在互聯網技術、流量資源、產品研發設計、品牌營銷、快速反應等方面的優勢，逐步發展成為跨境零售電商領域的代表性企業。
依托新型消費迅速發展壯大的電商平臺企業，著眼于海外零售電商市場廣闊的發展空間，憑借強大的技術、資本、供應鏈等優勢，借助國內成功的商業模式拓展國際市場。阿里巴巴旗下速賣通作為較早出海的跨境電商平臺，把“淘寶”模式帶到海外市場。拼多多旗下跨境電商平臺延續其較為成功的社交屬性，推動服裝、數碼等產品進入北美、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家和地區市場。字節跳動旗下跨境電商平臺通過短視頻和直播等內容載體實現消費轉化，不斷開拓海外市場。國內電商平臺模式多樣，在生產采購、物流運輸、支付結算、營銷服務等各環節協同運作能力較強、效率較高，在跨境營銷、國際物流、國際金融和國際合規服務等方面具有很強競爭力。同時，電商平臺企業根據海外不同地區市場消費者的消費心理和消費習慣做出調整，使用本地化的市場營銷方案，推動企業實現國際化轉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