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發現:

·超九成公眾對央行推廣數字人民幣持支持態度，認為數字人民幣的研發和推廣對于提升零售支付體系效率與安全、打擊違法犯罪、助力人民幣國際化意義重大。

·目前數字人民幣呈現出使用人數多但使用頻率低的特征，公眾在數字人民幣與第三方支付賬戶、其他虛擬貨幣的概念界定和使用方式等方面存在認知誤區。

·超半數公眾對數字人民幣安全性、法償性和普惠性等特點比較關注。

·公眾對數字人民幣的期待主要集中于拓寬使用領域、豐富錢包形態和拓展使用功能等方面。

數字人民幣，又稱中國央行數字貨幣、DC/EP、e-CNY，是中國人民銀行發行的數字形式的法定貨幣，與實物人民幣等價，具有價值特征和法償性，是有效滿足人民群眾多樣化支付需求、暢通國內大循環的重要研發實踐。自2014年起，中國人民銀行就啟動了對數字貨幣的研究，并組織商業機構共同開展數字人民幣研發試驗。2019年末以來，數字人民幣試點加速擴圍，已形成覆蓋10個城市及北京冬奧會場景的“10+1”格局。2022年3月31日，人民銀行召開數字人民幣研發試點工作座談會，在前期試點地區基礎上，人民銀行增加天津市、重慶市、廣東省廣州市、福建省福州市和廈門市、浙江省承辦亞運會的六個城市作為試點地區，試點范圍再次擴大。在《“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中，“穩妥推進數字人民幣研發，有序開展可控試點”已被列為“重點行業數字化轉型提升工程”。圍繞數字人民幣的發行目的、使用現狀、未來前景，2022年3月20日—2022年3月30日，人民智庫通過微信公眾號、互聯網渠道發起“公眾對數字人民幣的認知、理解與期待”主題調查，共回收有效問卷3451份，有效樣本中來自于第一批數字人民幣試點地區（深圳、蘇州、雄安、成都及2022北京冬奧會場景）占比為52.94%，第二批試點地區（上海、海南、長沙、西安、青島、大連）占比為36.31%，其它地區的占比為10.75%?，F將調查結果呈現如下。

數字人民幣在推動金融基礎設施數字化升級、打擊違法犯罪、助力人民幣國際化等方面有重要意義

貨幣是商品交換的產物，本質是信用，它的形態隨著人類社會的變遷和技術的發展不斷發生演變，數字人民幣作為貨幣的數字化形態，是中國數字支付和數字金融快速發展的必然結果。根據調查結果，超九成公眾對于央行推廣數字人民幣持支持態度（見圖1）。

在中短期內，發展數字人民幣的影響主要在國內。一是在維護國家金融體系安全穩定方面，數字人民幣的研發和推廣可以提升零售支付體系的效率與安全（55.50%），提高經濟交易活動的便利性與透明性，進而降低洗錢、逃漏稅等違法犯罪行為的發生率（61.44%）；二是在支持零售支付領域公平普惠方面，數字人民幣的研發和推廣帶來了支付工具的多樣性，可以更好地滿足公眾對數字形態現金的需求，同時推動我國金融基礎設施的數字化升級，為普惠金融的發展增添新的源動力（44.75%）；三是在國家宏觀調控方面，數字人民幣的發行和推廣既有利于降低傳統紙幣發行與流通管理的成本，減輕銀行系統結算、清算業務的壓力（48.67%），也有助于提高央行對專項資金用途的把控能力，為央行提升貨幣政策精準度提供參考（47.41%）。

在長期內，數字人民幣可以在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中起到更大的促進作用（46.52%）。數字貨幣的“印鈔造幣”可以瞬間完成，使得交易環節對賬戶的依賴程度大為降低，傳統上實物貨幣受制于印鈔造幣環節的問題得以解決，人民幣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功能得以加強，有利于推動人民幣通過“一帶一路”倡議更好地走出去。在中國貿易和金融深度開放的背景下，發展和推廣數字人民幣還將增強中國金融業抵御外部金融沖擊的能力，保護我國貨幣主權，提升人民幣在全球的地位。進一步地，隨著數字人民幣逐步發展成為全球化的支付和結算貨幣，全新的國際貿易數字結算體系和互聯網經濟新秩序將在中國參與下形成。

數字人民幣使用人數多但使用頻率低，公眾對數字人民幣的認知存在兩大誤區

數字人民幣研發和推廣是數字經濟發展的應時之需，也是發展普惠金融、綠色金融的必然要求。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中國數字人民幣的研發進展白皮書》，截至2021年6月30日，數字人民幣試點場景已超132萬個，覆蓋生活繳費、餐飲服務、交通出行、購物消費、政務服務等領域。開立個人錢包2087萬余個、對公錢包351萬余個，累計交易筆數7075萬余筆、金額約345億元。問卷調查結果顯示，有68.39%的受訪者使用過數字人民幣，使用場景以購物消費（62.58%）、生活繳費（51.45%）、交通出行（49.68%）、餐飲服務（45.01%）為主。但在訪談中感知，數字人民幣的用戶黏性較差，整體使用頻率仍然較低。談及對數字人民幣的認識，目前公眾普遍存在兩個誤區：一是認為數字人民幣與微信支付、支付寶支付沒什么區別，二是將數字人民幣與比特幣等虛擬貨幣混淆。

那么，如何認識數字人民幣與微信支付、支付寶支付之間的關系？從賬戶邏輯看，數字人民幣是錢包里的“錢”，而微信支付、支付寶等在線支付方式是“錢包”，主要擔任“交易中介+信用擔保”的角色，兩者不構成競爭關系。相反地，數字人民幣可以借助第三方錢包賬戶強大的基礎設施，開展場景拓展、市場推廣、系統開發、業務處理和運維等流通服務。目前螞蟻和騰訊旗下的網商銀行和微眾銀行，也已作為指定運營機構參與央行數字貨幣的兌換。

另外，較之于數字人民幣，比特幣等其他虛擬貨幣主要采用去中心化的運作機制，由于缺乏價值支撐，易出現價格波動劇烈、交易效率低下、能源消耗巨大等問題，在日常經濟活動中僅僅作為數字資產、金融資產存在，民眾投資多是出于儲備或者投機目的，因此存在威脅金融安全和社會穩定的潛在風險。而中國人民銀行推出的數字人民幣是用于流通、消費、貿易的貨幣，以國家信用作為價值支撐，且在數字人民幣支付體系的交易層采用中心化架構，在發行層則基于聯盟鏈技術構建統一分布式賬本。為充分體現數字人民幣“支付即結算”的優勢，數字人民幣體系結合區塊鏈共識機制和可編程智能合約特性實現自動對賬和自動差錯處理。同時，利用哈希算法不可逆的特性，保護個人數據的隱私和安全，避免分布式賬本引發的金融數據安全風險。簡言之，數字貨幣主要是在創造價值的支付體系中適用，而虛擬貨幣則是資金推動下的資產配置的價格效應。

數字人民幣兼具實物人民幣和電子支付工具的優勢，公眾對于零售支付基礎設施的安全性、法償性和普惠性感受深刻

根據調查結果，公眾對于數字人民幣的以下特點較為關注：一是數字人民幣的安全性，即系統有國家信用背書，不僅安全等級高（53.73%），而且支持可控匿名，有助于保護個人隱私及用戶信息安全（52.34%）；二是數字人民幣的法償性，即數字人民幣作為國家法定貨幣，不得拒收，有助于打破支付工具的局限性（52.09%）；三是數字人民幣的普惠性，即提供單離線/雙離線支付場景，無網絡信號也能完成交易（50.82%）。

數字人民幣不僅具有實物人民幣的支付即結算、匿名性等特點，還具有電子支付工具邊際成本低、便攜性強、不易偽造等特點。目前數字人民幣的核心體系構成為“一幣兩庫三中心”。其中，“一幣”是數字人民幣，“兩庫”是指數字貨幣發行庫和數字貨幣商業銀行庫，分別為央行和商業銀行存儲數字貨幣數據的數據庫。“三中心”是指認證中心、登記中心和大數據分析中心，分別負責認證用戶身份，登記數字貨幣發行、轉移、回籠等流程和管理系統風險。在此核心體系下，數字人民幣的用戶身份信息和支付消費信息由數字人民幣認證中心、登記中心和大數據分析中心保管，且其本身具備法定貨幣屬性，這為打破原來互聯網平臺的數據壟斷，加速建立數據要素流通市場打下了基礎。數字人民幣遵循“中央銀行—商業銀行”雙層運營模式，即央行先把數字貨幣兌換給商業銀行或其他運營機構，再由這些機構兌換給公眾，嵌入的數字錢包將成為商業銀行新的托管業務，既不構成商業銀行負債，也不改變現有的貨幣傳導機制，同時還能保證央行貨幣發行的無限法償性和連貫性，最大限度地減少對實體經濟的沖擊。

在技術支持方面，數字人民幣目前采用的移動支付技術核心是NFC技術，即在沒有網絡信號、通信中斷等極端情況下，僅借助智能手機自帶的近場通訊功能，收支雙方仍然可以使用數字人民幣實現轉賬支付。

公眾對數字人民幣的新期待主要集中于拓寬數字人民幣使用領域、拓展數字人民幣使用功能等方面

隨著數字人民幣試點工作的不斷深入推進，數字人民幣正在逐步“飛入尋常百姓家”。在本次調查中，大多數公眾對未來數字人民幣的發展充滿期待。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超六成受訪公眾期待未來數字人民幣不斷拓展應用領域和應用場景，包括“推進政務系統互聯互通，拓展數字人民幣應用領域”（72.44%），如社保、政務繳費、補貼發放、稅收征繳等；“鼓勵更多商家接入，提供更多消費場景”（60.43%），如生活服務、交通出行、話費充值等。不僅如此，在訪談過程中，有不少受訪者表示期待數字人民幣在政府補貼發放和?？顚Ｓ?，企業交易金額的分批次支付，防范電信詐騙、網絡賭博、洗錢、逃稅等領域得到廣泛應用。

第二，有62.07%的受訪公眾期待“豐富錢包形態，開發錢包生態平臺，實現數字人民幣線上線下全場景應用”。關于未來數字人民幣錢包設計形態，超半數公眾更青睞“數字人民幣APP錢包”（55.25%），四成左右的公眾選擇“手環手表等可穿戴式硬錢包”（45.13%）、“可視加指紋卡式硬錢包”（45.13%）和“特色徽章或錢幣形態的硬錢包”，超過四分之一的公眾選擇“報時器或警報器硬錢包”（29.96%）和“充電寶式硬錢包”（27.69%）?？梢?，公眾對數字人民幣錢包形態的期待呈現多樣化特征。未來，數字人民幣的錢包設計將更貼合用戶特征、支付習慣及應用場景，并以此作為彌合“數字鴻溝”的主要途徑。

第三，有57.27%的受訪公眾期待“推動數字人民幣進一步向理財投資、供應鏈小微金融等領域延伸，提供全方位的財富管理渠道”。目前，部分銀行已推出“超出軟錢包預存額度之外即可轉回銀行卡計息”的轉存協議試點。另外，由于數字人民幣具有智能化、可編程、形態多樣化等特征，或將與車聯網、智能家居、工業互聯網、新型電力系統等物理系統發生很好地結合創新。隨著研發技術的成熟和應用場景的拓展，數字人民幣將在促進物理世界運行、資金流的進一步融合和財富管理等方面有更多的作為。

未來數字人民幣應在提升用戶體驗、拓寬應用場景、夯實底層技術等方面持續發力

2022年1月4日，數字人民幣（試點版）APP上架各大應用商店，截至1月28日，數字人民幣APP在主流手機應用商店上的下載量已接近3000多萬次。但作為新興前沿事物，數字人民幣不可避免地在發行普及、推廣應用、技術路徑、風險管控等方面面臨一些挑戰。結合有關訪談和調研情況，現就進一步研發和推廣數字人民幣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第一，加大對數字人民幣相關知識的普及推廣。調查中，有57.52%的受訪公眾認為目前數字人民幣的不足之處是“缺乏多場景宣傳和普及渠道，對數字人民幣及其功能不了解”。為此，未來要更加重視數字人民幣相關知識的普及工作。一是采用線上與線下相結合的方式全方位多渠道開展宣傳推廣工作，既可以通過電視新聞、報紙媒體、網絡自媒體等渠道進行知識普及，也可以通過商超、學校等場景推行各類數字支付激勵措施和便民措施，培養用戶的支付習慣，提高民眾的金融參與度，擴大活躍用戶規模。二是對于數字人民幣的優勢及重點功能要宣傳到位，如可控匿名特性的體現、錢包的分類與授權、具體使用方式及重點普及場景等，為后續數字人民幣的大面積推廣奠定公眾認知基礎。三是做好數字金融安全教育知識普及工作，提升公眾對假借數字人民幣名義的新型詐騙活動的有效識別能力和防范意識，加強對數字人民幣相關騙局的反詐宣傳和打擊力度，確保數字人民幣真正取信于民。

第二，加速物聯場景應用，不斷提升普惠性和試點場景覆蓋面。根據調查，有57.77%的受訪公眾認為目前數字人民幣的發行和推廣存在“應用場景太少，線下商家不支持，線上缺乏交易渠道”等問題。近四成公眾認為數字人民幣的消費場景和時限要求較為嚴苛，不愿更改目前的支付習慣。數字人民幣的普及推廣要打破此類“無感化”的現實約束，必須在三方面發力：一是在技術層面更加注重對“物”的考量與賦能，針對不同的場景構建整套解決方案，如數字人民幣的物聯網模組方案、校企園區方案等等。二是在技術創新的基礎上不斷提升數字人民幣的系統穩定性和場景適用性，有效拓寬數字人民幣在綠色低碳生活、數字政務、普惠金融等方面的應用場景覆蓋，并注重對相關商戶及接觸者的技能培訓。三是加快數字人民幣支付技術的升級，推動支持“雙離線支付”功能的智能手機的研發、可穿戴設備硬錢包的款式研發及可視卡式硬錢包的功能和界面優化，為老年人和殘障人士等設計專門的硬錢包，確保數字人民幣真正惠及于民。

第三，夯實底層技術基礎，保障數字人民幣的發行流通安全。一是推動建構更高質量的網絡安全縱深防御體系，加快數字人民幣加密技術的研發創新，建立全周期的運營管理安全系統，優化數字人民幣用戶信息管理的內部控制機制，不斷提升個人隱私數據保護力度。二是布局多條技術路線儲備，做好不同技術路線之間的兼容性處理，并建立完整的技術替代預案；進一步完善央行、指定運營機構和相關商業機構之間的溝通協調機制，鼓勵商業機構參與央行中心化管理之下的數字人民幣錢包生態建設、研發創新。三是依托區塊鏈、大數據和云計算等技術對數字人民幣的發行和流通實行立體化的監管，推動技術監管和法律監管、審慎監管和行為監管有機結合，同時廣泛收集貨幣政策、金融機構資產負債結構、資本市場變化、用戶習慣和APP安全管理等信息，做好數字人民幣的長期使用跟蹤和評估工作，確保數字人民幣真正服務于民。

第四，完善監管框架，重視數字人民幣的風險管控。未來的數字人民幣推廣拓展首先要在健全數字人民幣APP的《個人信息保護政策》和《用戶服務協議》的基礎上，對涉及數字人民幣發行、流通、管理的《中國人民銀行法》《人民幣管理條例》和《商業銀行法》等相關法律進行修訂和完善，盡快出臺數字人民幣相關的規章制度和規范性文件，建立相應的危機預警和應對機制，為數字人民幣開展試點和推廣拓展打好法律基礎。二是數字人民幣的研發和推廣對貨幣乘數、貨幣流通速度、常規利率政策及非常規貨幣政策等將產生較大影響，因此央行需提升自身的信用管理能力，尤其要在“降準提高流動性”和“商業銀行存款準備金和數字貨幣等額兌換機制控制信用擴張”之間把握動態平衡。三是積極參與國際清算銀行等國際組織框架下的多邊交流與合作，參與國際規則制定及前沿科技合作研發，實現在反洗錢、反恐怖融資等領域的信息共享，確保數字人民幣真正造福于民。

【執筆：人民智庫研究員 劉蘇毅、賈曉芬】

責編：羅 婷／美編：王嘉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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