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林學軍（暨南大學國際商學院教授）

近期發布的《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提出，加快建立全國統一的市場制度規則，打破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打通制約經濟循環的關鍵堵點，促進商品要素資源在更大范圍內暢通流動，加快建設高效規范、公平競爭、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全面推動我國市場由大到強轉變，為建設高標準市場體系、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提供堅強支撐。《意見》發布以來，持續引起國內外廣泛關注和積極反響。建設統一的全國大市場，是建設現代經濟體系的必然要求，對于促進我國“雙循環”的順利運行，扎實推進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義。

打造統一的要素市場具有可行性和必要性

經過改革開放四十多年的發展，我國的商品市場有了長足的進步，商品供應充足，產銷兩旺，基本上滿足了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當前，中國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消費市場。據商務部消息，截至2020年年底，中國已連續12年成為全球第二大進口市場，也是許多國家和地區的主要出口目的地。2021年，中國國內生產總值114萬億元，增長8.1%。高速增長的經濟為國內消費奠定了基礎，2021年我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44.1萬億元，最終消費支出對經濟增長貢獻率達65.4%，消費成為經濟增長第一推動力。我國已經具備了形成超大規模市場的必要條件。這使得我們有條件、且有必要在更高起點、更高層次、更高目標上推進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更大程度上激發國內市場活力，為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提供有力支撐。

與此同時，我國要素市場的發展也影響著我國經濟的合理布局，創新能力的提升，“雙循環”的進行，以及共同富裕的實現。

首先，生產要素的優化配置影響著我國經濟布局。當前，我國經濟發達城市集中于東部沿海地區，區域之間經濟發展有所差距。生產要素在全國的自由流動，有利于形成全國區域經濟布局，構建分工合理，聯系緊密的國家產業鏈、價值鏈，發揮各地比較優勢，最終形成完善的產業體系、公正的分配體系、合理的區域發展體系。

其次，要素市場的進一步完善有利于國家創新體系建設。當前，我國的創新能力有待進一步提高，但創新要素不能很好整合，各地各自為政，就難于形成分工協作的全國創新鏈。創新要素市場的進一步完善能夠為建設國家創新體系提供基礎，提升我國的自主創新能力。

其三，要素市場的不通暢也會影響“雙循環”的運行。“雙循環”要求打通國內、國外循環的各個環節，減少障礙，疏通堵點和卡點，建設全國和國際暢通的供應鏈，減少流通的費用，加速商品的周轉，促進商品的流通。而人員、技術、資金、信息等的錯配就會引起供應鏈的運轉不暢。

最后，生產要素市場是影響我國貧富差距的重要原因。當前我國的區域、行業、城鄉之間存在較大經濟差距，這些問題的出現主要就是由于區域分割、行業壁壘、城鄉鴻溝、行政藩籬造成的。如果形成全國統一的大市場，生產要素無障礙流動，有助于縮小全國的收入差距，實現共同富裕。

要素市場發展尚不夠完善、不夠成熟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我國經濟發展中的許多問題與缺乏統一的生產要素市場有關。要素市場具有牽涉面廣，情況復雜，變化快等特點，具體分析我國的要素市場，主要問題有：

人才市場不夠完善。目前我國人才大部分集中在東部地區，而且更多聚集在政府機關、國有企事業單位、一線城市等，西部地區、農村、中小企業仍較缺乏人才。但是，由于我國人才流動的限制比較多，一定程度上捆住了人才的手腳。另外，我國人才的中介機構發展也相對滯后，對人才的培養、評定、流動、使用、保護等功能發揮不足，這些都阻礙了人才市場的發展。

科技市場不成熟。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研發經費所占的GDP比重仍然較低，比較缺乏頂尖的科研人員，基礎研究、顛覆性研究存在人員及經費不足的現象。同時，隨著我國科技實力的增強，我國的科技成果越來越多，但是，科研成果的轉化率卻較低，主要原因是科技成果交易市場不完善，科研成果轉化的中介組織不足，科技成果的供需雙方存在信息失靈，導致科研成果難以轉化為現實生產力。

資本市場服務實體經濟不足。現階段，中小企業、科技型企業大都面臨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間接融資的比例較大，直接融資的比例較小。同時我國的信用體系建設尚未完善，個人及企業違約失信時有出現，金融風險較高。

全國土地市場需要進一步加強規范和整合。我國國土面積大，各地差異明顯，西部和東部、中部地區情況不同，城市與農村也不同。城市土地主要問題在于合理規劃、開發、使用土地，提高土地利用率，穩定地價。農村土地問題主要在于如何治理土地退化，土壤污染，保護耕地面積，加快土地流轉，減少土地拋荒擱荒，增加糧食生產。因此全國要建立健全相應的基礎性制度，完善相應土地監測指標體系，提高土地利用效率，對閑置、囤地行為依法監管，努力實現對土地資源的可持續利用。

數據交易市場處于艱難發展期。數字經濟時代，數據就是生產力，但是，我國目前的數據市場體系劃分為“兩類兩級”。其中，兩類是指場內交易和場外交易，兩級是指原始數據交易和數據產品交易。從目前情況看，數據交易體系尚不能滿足數據要素市場化配置的要求，數據要素難以實現安全、合規、大規模、高效率的流通和交易，以及數據要素價值的有效利用。

碳排放市場處于初創期。碳排放雖然無關生產的直接投入，但關系生產的可持續發展。要實現節能減碳，完善的碳排放市場十分重要。2017年，我國先后在北京、天津、上海、湖北、深圳等地開展了地方碳排放權交易試點工作。2021年7月我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正式啟動。2021年1月1日起，全國碳市場第一個履約周期正式啟動。總的來看，我國碳市場的建設仍處于初期階段，為實現綠色經濟，要進一步加快發展碳排放市場。

加快建設全國統一要素市場

針對上述問題，我國應當強化頂層設計，從多方面著手，促進形成全國統一的生產要素市場。

加強頂層設計。首先要從當前激烈的國際競爭形勢出發，保證全國一盤棋，設計全國統一的要素市場，加強我國的國際競爭力。各地區應當服從大局，相互協調，避免爭奪資源，設置壁壘的做法。其次，從一定意義上說，國家的產業競爭力來源于大市場，生產要素是產業發展的基本條件，說明統一大市場以及生產要素的重要性。生產要素中又分為初級生產要素和高級生產要素。初級要素是自然條件，高級要素是科技人才等等。我國應當制訂措施，努力開發，培育高級生產要素，并進行合理配置，發揮其效用。其三，應當以市場和行政手段疏通要素的流通渠道，同時還要引導要素合理配置，避免資源浪費。例如，取消人才流動限制，支持人才流動的政策措施，尤其是引導人才向西部、農村、中小企業流動的措施，保障流向人才緊缺地區的各類人才的生活、工作、晉升等的條件和權利，免除其后顧之憂，最大程度發揮人才的價值。又如，鼓勵支持知識產權交易，促進科技成果產業化的措施；引導資金更多流向實體經濟；完善數據共享應用機制等。

加強行政執法。以頂層設計為統領，全面加強行政執法保障，從而破除要素流動的壁壘，疏通流通的管道。首先要反對壟斷，提倡自由、公平競爭。以自由競爭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優化要素的配置，提高要素使用效率。其次要破除行政壁壘，實現“全國一張清單”，一個標準，反對搞地區保護主義，防止對非本地的人和企業采取歧視性措施。其三，加強全國執法檢查，廢除與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相矛盾的地方性法規，逐漸形成全國統一大市場。

完善要素市場流通的基礎設施建設。完善的基礎設施是要素流動的基本條件。首先，改善西部和農村的交通條件，建好公路、鐵路、航空設施，構建全國便捷的交通網，形成大城市周邊的“一小時生活圈”，有利于吸引人才，穩定人才，也可為人才的流動提供保障。其次，加緊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發揮5G、數據中心、人工智能等新一代數字技術支撐作用，以此加快資金流、信息流，推動要素市場的一體化建設深入發展。同時，可依靠數字平臺建立人才交流平臺、知識產權交易平臺、融資平臺、土地交易平臺、數據交易平臺、碳交易平臺等等，促進市場要素自由流動，激發市場發展活力。

【本文由國家社科基金：“從全球價值鏈邁向全球創新鏈：提升中國國際分工地位戰略研究”資助,項目編號：18BJY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