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網絡民粹主義不因網絡而生,卻因網絡而發展壯大,它是民粹主義在網絡空間的延伸、發展與變異。網絡民粹主義在中國社會的生成演化,凸顯了中國網絡民粹主義與眾不同的特色,其大致經歷了從線下大眾心理、網絡社會心理到網絡民粹主義思潮的流變階段。隨著信息技術對網絡空間的賦能,民眾網絡意見表達的渠道不斷拓寬。網絡民粹主義在新技術、新群體等因素的影響下出現了“底層敘事”群體多元化、“后真相”“輿論反轉”等網絡景觀日益增加、對各類思潮的整合能力不斷增強等新特點與新態勢。究其根源,網絡民粹主義的產生與演化,同資本力量、民本力量、社會矛盾這三大因素關系最為密切,其發展的深層次邏輯皆蘊含于其中,值得我們深入探究。
【關鍵詞】網絡民粹主義 形成機理 發展態勢 資本力量 民本力量 社會矛盾
【中圖分類號】C912.67 【文獻標識碼】A
近年來,民粹主義對世界政治進程和國家戰略決策的影響可謂重大而深遠。自2011年入選人民論壇十大社會思潮榜單以來,這一思潮不斷抬升,在日益錯綜復雜的國際政治經濟格局中展現出強大的影響力。“兩個大局”與新發展階段形成歷史交匯,社會轉型變革在廣度和深度上前所未有,這一特殊時代背景為民粹主義的多領域擴張提供了有效介質和現實土壤。
民粹主義被視為一種“幽靈”般的存在,其來有自。在關于民粹主義的學術研究中,其概念界定首先就是一個比較復雜的問題。學界從不同維度給出了多種闡釋框架,可謂眾說紛紜,至今尚未統一。有學者對民粹主義作出了這樣的描述——“從‘烏合之眾’到‘政客運作’再到‘國家操縱’;從‘非暴力不合作’到‘體制外暴力沖擊’;從傳統的階級斗爭到有組織的‘新社會運動’;從左翼革命到右翼政治復興……無不借力于民粹主義。因為現代性有多少副面孔,民粹主義就有多少副面孔”“民粹主義猶如現代性,‘沒有定義,只有歷史’”①,這一論述道出了民粹主義莫可名狀、錯綜復雜的特質。它既是社會思潮、思維方式、社會心態,又是政治邏輯、政治工具、政治手段……我們很難為其精準畫像,但又難以拒斥其侵擾。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民粹主義更是如虎添翼,借助網絡快速同其他思潮合流,形成線上線下聯動,其能量不容小覷。
網絡民粹主義是民粹主義在網絡空間的延伸、發展與變異。民粹主義并不因網絡而生,卻因網絡而發展壯大,人們時時處處感受著網絡民粹主義的迫近,自覺或不自覺地被卷入其所營造的巨大能量場之中,其背后的形成機理與深層次成因值得深入探尋。
網絡民粹主義的形成機理
網絡民粹主義雖然是民粹主義在網絡空間的拓展和延伸,但又非互聯網與民粹主義的簡單疊加,其背后還有更為復雜的重構與演變發展機理。不同的社會制度、社會階層、政治信仰、文化價值等因素賦予網絡民粹主義不同的內在構成與外在面貌。
中西方網絡民粹主義的不同。當前,在西方社會,網絡民粹主義更多表現為一種政治思潮,其往往以政黨組織為依托,具有明確的價值訴求,并常通過街頭抗議等民粹主義政治運動來宣示不滿情緒。不少西方政客相信“得社交媒體者得天下”,于是紛紛將網絡社交媒體作為擴張政治勢力的有效渠道,從而改變了西方社會的傳統政治傳播生態。近年來,“算法民粹”亦走入公眾視野,有學者指出,“西方國家中的政治精英也不得不依靠技術精英運用數據及算法來獲得民眾的支持”“在如今的西方國家,資本操縱算法政治日益俘獲社會的現象愈演愈烈,已成為一種政治傳播景觀”。②在這一政治土壤中,民意可以被誘導、可以被歪曲、可以被偽造,導致普通民眾的政治行為發生改變,由此加劇了西方國家社會結構的撕裂與政治生態的不穩定性。
網絡民粹主義在中國社會的生成與演變。網絡民粹主義在中國社會的價值訴求并沒有西方社會那樣明顯,其更多是作為一種負面社會情緒而存在。人工智能、大數據、5G等技術的加快應用以及智能媒體的加速發展,有力促進了新媒介形態變革,重塑著媒體傳播生態和網絡輿論格局。網絡社會在發展壯大的同時也建構了一個相對開放的公共話語空間,為網民表達意見、排解情緒提供了較為自由的集散地。
社會轉型時期,一部分群體出現了“教育焦慮”“住房焦慮”“就業焦慮”“養老焦慮”等失衡心態,產生了相對剝奪感,醞釀了負面社會情緒。這些不滿情緒、焦慮情緒被宣之于網絡社交平臺,在網民的彼此呼應與相互印證中得到強化,在集體認同中獲得繼續推進的力量,從而導致負面情緒的網絡集聚,為網絡民粹情緒的高漲進行蓄勢。網絡議題的生成為這些負面情緒的發泄提供了一個看似合理的閘口,觸動輿情的導火索一旦被點燃,特別是當網絡議題觸及社會“痛點”時,公平正義、道德責任、維護權益等便成為一定數量網民發泄負面情緒最順理成章的由頭,具有了“天然正義”,由此迅速形成一股聲勢浩大的群體情緒宣泄洪流。
在蔓延過程中,這股裹挾了各種各樣訴求的洪流泥沙俱下,通過與不同元素的相互勾連影響輿論的演進擴散,從而將網絡情緒引入極化的一端,甚至線上線下聯動,逐步向實施線下行動轉化。有學者指出,“網民現實社會權力關系的記憶,是碎片化的,且已經形成刻板印象,這些記憶基本都是負面的。這些碎片化的記憶可以看作是散在的話語元素,在意義的爭奪和生產過程中,它們被勾連起來,形成一種民粹化的政治話語”③。可見,網絡民粹主義特有的“底層敘事”已經升級為一種政治性表達策略、一種創造網絡輿論景觀的手段,一種借題發揮的方式。在這一發展階段,網絡民粹主義已基本完成了自身的話語邏輯建構,而網民也通過網絡實現了有效的情緒宣泄和自我賦權。
可以說,網絡民粹主義在中國社會的生成演化,本身就凸顯了中國網絡民粹主義與眾不同的特色,其大致經歷了線下大眾心理——網絡社會心理——網絡民粹主義思潮這樣一個流變階段。梳理網絡民粹主義的生成演化邏輯,可以發現其搭建了這樣的基本鏈條:社會負面情緒的網絡集聚——網絡議題生成——輿論集中表達、發酵(網絡媒體互動共振、網絡群體互動共振、文化消費與生產)——輿論狂歡和輿情極化——網絡民粹主義——(可能進一步發展成為)線上線下聯動——線下集結。這種易于使網民形成代入感、易于參與圍觀、易于進行娛樂消費、易于開展動員的建構方式,既賦予網民居高臨下的審判視角和道德優越感,又制造了一場場集嘲諷、謾罵、戲謔于一體的網絡輿論狂歡,集中表達了網民對既定狀態的反叛與狂躁。
近年來中國社會網絡民粹主義發展的特點與態勢
隨著信息技術對網絡空間的賦能,民眾網絡意見表達的渠道不斷拓寬,網絡民粹主義在新技術、新群體等因素的影響下出現了一些新的特點與發展態勢:
第一,“底層敘事”群體多元化,敘事者群體不再單純來自“草根”,主要群體低齡化趨勢顯著。一直以來,民粹主義強調平民大眾的價值與理想,草根群體自然也成為支撐民粹主義的主要社會基礎,弱者視角的“底層敘事”帶有與生俱來的自發性政治沖動,公眾情緒在輿情事件的發酵中很容易走向極端。隨著網民自由表達權利的不斷拓展,網絡民粹主義背后的發聲群體發生了變異,“底層敘事”已不再是草根群體獨有的發聲方式,其背后的代言群體變得日益多元,知識分子、青年學生、娛樂明星、商業組織乃至精英階層等群體紛紛參與其中,使得網絡民粹主義背后的利益訴求更加復雜,其所代表的“民意”更加難辨。
此外,近年來網絡民粹主義參與群體低齡化亦成為一大顯著趨勢。隨著青少年群體對熱點事件的參與度不斷提高,低齡群體網絡參與行為的盲目性和偏激性顯得格外突出,“飯圈”即為最顯眼的例證。眾所周知,2020年以來,“飯圈”已發展成為一個線上線下、現實與網絡互動配合的民間社會團體,在資本加持下,已經形成諸多相關產業鏈,對青少年產生了一系列負面影響。作為參與主體,青少年群體頻頻被卷入氪金、打榜、控評、人肉搜索等網絡事件,乃至成為造謠攻擊、網絡暴力、干擾輿論的參與者,其背后的群體性非理性力量值得關注重視并加以引導。
第二,以資本逐利為目的而刻意制造的“后真相”“輿論反轉”等網絡景觀日益增加。作為一種尤能迎合大眾的社會思潮,網絡民粹主義有其與生俱來的創造性、自發性,其屢屢以聲勢浩大的網絡輿論奇觀營造正義的假象,具有相當大的迷惑性。近年來頻頻發生的“輿論反轉”“后真相”等現象,與以營利為目的的媒體推手以及網絡營銷等主體的發展關系密切。特別是經過精心策劃包裝的悲情敘事,往往會遮蓋事實真相,尤能蠱惑人心。譬如一些不良企業為博取流量而捕風捉影,為營銷產品而炮制虛假信息,甚至挑釁主流價值觀、挑戰社會公眾道德底線。此外,近年來針對流量明星、公眾人物的輿論事件顯著增加,屢屢引發不明就里的網絡民眾參與圍觀,無形中助推了網絡民粹主義的聲浪。
第三,對各類思潮的整合本領增強,合流能力快速提升。民粹主義的多重面向決定了其與生俱來的可塑性、蠱惑性、煽動性,而網絡又使其力量倍增,影響力和傳播力今非昔比。在互聯網技術的助力下,網絡民粹主義思潮拓展出多維傳播空間,演化出多種樣態,不斷強化其內生動力。其中的一個重要表現就是對各類思潮的整合能力增強,并屢屢與民族主義、泛娛樂主義、消費主義、反智主義、女性主義、歷史虛無主義、個人主義等諸多思潮合流。例如,一些人有意設置煽動性別對立、階級對立的網絡議題,以此營造輿論、獲取私利、賺取流量;一些人則利用民眾樸素的愛國情緒或對公平正義的訴求等,來滿足狹隘的一己私利。這些帶有民粹色彩的民族主義言論一經輿論發酵,無疑更具攻擊性和排他性,其帶來的社會影響往往也難以預料。
第四,從不同維度、不同領域定義“大眾意志”,強化“大眾意志”。網絡民粹主義雖缺乏穩定的理論體系,多數表現為非理性的情緒宣泄,但其具有很強的粘合性和依附性,具備“駕馭”公眾情緒的本領。其往往附著于大眾喜聞樂見的文化樣態之上展開動員,弱化民粹動機、有意凸顯所謂的“民意”,繼而在“大眾意志”的加持下實現快速傳播。
一是遵循“打擊小部分強者必然安撫大部分弱者”的思維邏輯,將政治簡單化。二是在民眾“看客”心態上做文章,針對一些偶然性的小事件進行所謂的“深入解讀”,意圖將孤立事件升級為群體事件。在網絡信息碎片化傳播的時代,情緒化表達容易感染更多受眾,且越是情緒化、極端化、偏狹化的表達,越能煽動網民一哄而起、抱團發聲。三是網絡民粹主義與資本合謀,追求萬事萬物的娛樂化。作為網絡文化的核心要素,娛樂精神似已成為大眾之“剛需”,而資本、娛樂、市場、新技術等因素與網絡民粹主義耦合,更是有力助推了以資本增殖為目的的文化生產和娛樂消費。在大眾狂歡、有趣即正義的亞文化語境下,網絡民粹主義以一種隱蔽而深入的方式嵌入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縱然民粹不能代表民意,更不等同于民意,但其中的民意因素卻應當被重視。網絡民粹主義思潮不時泛起、不斷抬頭的背后,也蘊藏著部分民眾對權利的關注,對社會公平公正的呼喚以及對正當利益的訴求,能夠部分反映社會轉型時期的大眾文化心理,一定程度上可以發揮倒逼社會治理體系完善、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及公民政治參與的作用,其正向效能不應被忽視。辯證來看,網絡民粹主義非理性、情緒化、極端化的特征雖然與主流意識形態和政府決策的科學、理性、穩定有所差別,但彼此之間又不乏雙向互動,特別是在維護社會公平正義、促進社會治理水平提升等方面,可謂訴求一致。對此,我們應當建立對網絡民粹主義的全面認知。
網絡民粹主義抬頭的原因
網絡民粹主義的抬頭有深刻的經濟社會背景和思想文化根源,其本質是作為某種意識形態的社會思潮對話語陣地的爭奪。網絡社會眾聲喧嘩的背后,是資本、權力、國際政治博弈等因素在發揮作用。網絡民粹主義的產生與演化,同資本力量、民本力量、社會矛盾這三大因素關系最為密切,這些因素是更本質、更有決定性的力量,網絡民粹主義發展的深層次邏輯皆蘊含于其中。
資本力量:作為一種變量,資本的多少及其效應對公眾價值判斷具有重要影響。在助推網絡民粹主義發展的多重資本因素中,技術與信息資本、商業資本是更為重要的動因。
其一,技術與信息層面,網絡技術賦權于民,為網絡民粹主義在網民之間實現瞬間勾連搭建了便利橋梁。網絡媒介的信息交換和接受機制改變了人們的互動方式。首先,互聯網信息傳播所具有的平民導向,為民粹主義陣營的不斷擴大和民粹主義者更精準地定位目標提供了巨大的便利;其次,互聯網技術促使網絡社會形成一種“去組織化”的結構,淡化了個體責任道德,導致情緒化表達盛行、共識難以達成;再次,政治精英與大眾的結構性政治分歧經網絡催化、放大,現實社會中的熱點問題極易在網絡社會中不斷發酵;最后,算法等智能技術的廣泛應用以及微信、微博、短視頻等社交網絡新業態的涌現,為網絡民粹主義私密化、個體化、圈子化傳播提供了媒介,結合大數據技術反復推送熱點話題的自媒體平臺熱衷于營造熱火朝天的輿論氛圍,其感性化的信息傳播方式更容易引發網民的極端情緒。如此,網絡民粹主義不僅能夠在網民之間實現瞬間勾連,推動輿情發酵,還能更輕易地針對不同網絡用戶群體進行操控。
其二,商業資本層面,商業資本加持下的網絡民粹主義具有更強的內生動力,這一因素亦是導致群體極化行為的隱性動力。網絡民粹主義背后充斥著商業資本博弈的力量。當前,一系列以經濟利益為導向的商業行為正影響著公眾的價值判斷、生活方式,對大眾文化造成解構。一些媒體機構、網紅公司等網絡推手致力于社會熱點的“專業打造”,有意無意地觸碰社會底線、打擦邊球,將資本利益的實現訴諸民粹式手段。然而,數字空間中的民粹主義一旦完全被流量和資本掌控,就不再單純停留于傳統民粹主義抵制、抗爭和解構精英文化的維度,而是會在數字資本的驅動下演化為一種可以帶來資本增殖的文化生產方式和文化消費手段。
民本力量:“民意不可違”的價值觀念在網絡民粹主義的話語體系內被重新建構,發生裂變。網絡民粹主義將“人民”的概念簡化為“社會弱者”,將分散于網絡空間的人民大眾籠統歸為弱者或底層。
其一,社會層面,發展的不均衡、制度性民意表達渠道的不完善,難以滿足公民日益強烈的參與愿望和發展期待。有學者指出,“民粹和民主都發軔于權力歸屬人民的現代觀念,共享了人民意志不可違背的價值主張,強調把人民尊為政權合法性和政治權威性的源泉”“民粹主義時常居于民主的粗糙邊緣,體現著政治代表性不足、民眾被邊緣化的‘民主赤字’,成為民主背后時而閃現的‘政治幽靈’”。④與當前社會轉型期相伴而來的,是發展不均衡、分配不均衡等問題,一些極易產生被剝奪感的群體渴望獲得優質發展資源,實現向上躍升,同時更加希望公共政策的制定能夠回應和滿足自身發展訴求。例如,當前青年群體中流行的“躺平”“內卷”等現象,即是優質資源缺乏、社會資源分配不均衡所導致的。網絡民粹主義的戲謔、嘲諷乃至攻訐、暴戾,在呈現教育不足、修養缺乏、情緒難控的面目模糊的網絡群像時,也將處于不同領域的普通人的無力與無奈展現出來。
其二,文化方面,超越精英文化的渴望,時而在日常網絡文化實踐中以戲謔化、無厘頭式、惡搞等所謂“接地氣”的方式表現出來,并不時與反智主義、泛道德論等合流,形成崇拜經驗主義的思維模式。在大眾文化多元化發展的過程中,低俗媚俗化雖然一直是難以遏制的傾向,但也往往被視為個性化、平民化、日常化的表征。網絡民粹主義動輒以“民眾喜聞樂見”“大眾娛樂”“接地氣”等標榜其合理性,構筑了以平民化、非主流化為特征的亞文化語境,深刻影響了民眾的生活觀念和價值選擇,其中既包括對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等社會領域的滲透,又包括對人們的思維方式、表達習慣和行為模式的形塑。
在大眾文化市場化的背景下,符合大眾旨趣的精神文化產品不斷涌現,特別是大眾文化的娛樂化生產,往往因迎合大眾娛樂熱情而表現出情緒化、調侃事實的“后真相”特征。這一過程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動員潛力,蘊含著與諸多思潮合流并向線下活動轉化的可能性,使得達成協同認知和價值共識的基本要素變得稀缺。
此外,精英與大眾之間的信息鴻溝,以及監管制度的不完善,也在一定程度上激發了大眾把控網絡話語權的意志,極易通過盲目而過激的娛樂擴張形成極端民粹主義傾向。
社會矛盾:社會矛盾和社會問題交織疊加,為網絡民粹主義的蔓延提供了諸多游走縫隙。
社會矛盾的客觀存在與網絡民粹主義的發展是相輔相成的,社會矛盾左右著網絡民粹主義的發展趨向,而網絡民粹主義又是社會矛盾在民眾日常生活中的動態映射。一方面,作為當前社會的主要矛盾,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不僅長期存在,而且貫穿于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等諸多領域,特別是關涉到民眾急難愁盼的民生領域,往往是社會轉型時期最易激化社會矛盾的領域。當前,不平衡不充分所帶來的發展問題是我們面臨的重要挑戰,例如,經濟與社會發展不平衡、經濟與生態發展不平衡、區域與城鄉發展不平衡等包容性不足問題,以及由此帶來的階層分化、貧富差距、城鄉差異等現象,很容易導致部分社會群體心態失衡,產生失落感和被剝奪感,催生負面情緒,由此成為網絡民粹主義滋生的溫床。
另一方面,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變化帶來的新特征、新要求與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相互交織,將處于轉型時期的中國社會置于更加復雜多變、難以預料的時代潮流之中,任何全球性風險都會快速傳導至民眾的日常生活之中,引發社會心態波動,而網絡民粹主義正是處于這一傳導鏈條之中伺機活躍的因素。
可以說,社會矛盾和社會問題的客觀存在,天然地成為網絡民粹主義生成的必要基礎。社會矛盾的復雜性、多樣性,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網絡民粹主義如幽靈般難以消散的頑固性、多變性,成為促使其不斷擴張的內驅性動力。
總體來說,網絡民粹主義之所以不斷掀起波瀾,說明這一套話語在當前仍然具有一定的社會心理基礎,對其危害性進行規避和有效治理,是未來需要發力的重要方向。
(作者分別為人民論壇雜志社總編輯、人民日報社高級編輯;人民論壇雜志社編輯部副主任、博士)
【注:本文系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重大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深化新時代若干重大理論問題研究”(項目編號:2019MZD032)的階段性成果】
【注釋】
①陳冬生:《全球民粹主義“幽靈”的多個面孔》,《人民論壇》,2016年第13期。
②張鵬:《算法民粹主義突顯西方代議制民主困境》,《中國社會科學報》,2021年8月18日。
③陳龍:《社會焦慮與網絡民粹主義的特質》,《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19年第17期。
④劉小龍:《多元動因與網絡聚合:當前中國網絡民粹主義的生成機制》,《理論與改革》,2019年第4期。
責編/常妍 美編/王夢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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