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讀了幾年小書的八零后，從秦巴山區來到沿海地區“安身立命”，面對在大城市工作和生活的擔子，其客觀上閑心閱讀的頻率自然高不了。而在主觀上，由于有一種不知何時患上的“完整閱讀強迫癥”，我也堅持不輕易打開一本需要邊閱讀邊思考的書。要知道，如果打開而不閱讀到底，心里就總像裝著一件半途而廢的事，很不舒服。

丹溪草出版《人類命運：變遷與規則》這本書后不久，就主動發信息說要郵贈一冊給我。憶及其當局長時點撥和支持我工作的情景，我表示更希望當面請這位老領導、老大哥簽贈一冊給我。這不僅是為了那種小小的儀式感，更是為了親眼看看在短短幾年內就因身體原因激流勇退再著書立說的他是否安好。所幸，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他不僅身體走向康復，而且精神上呈現出更高層次的升華。這可不是面訪時的鑒定結論，而是通讀《人類命運：變遷與規則》全文后的自然發現。

我向不同人推薦過這本書，大多數人一聽書名就說：“能駕馭這種宏大主題的人，確實有料。”這本書不是一般的小說或故事書，一目十行就能基本了解個七七八八。只有平心靜氣，帶著一定思考，才能跟隨作者的思路走下去。基于人類歷史發展變遷的素材，作者選擇了縱橫結合的方式，一方面抓住從遠古到現代的歷史時間軸，一方面重新架構人類歷史系統并細致剖析各個階段的橫截面，精選具有關鍵轉折價值的標志性事件和案例，既有客觀敘事，又有推理評議，脈絡分明、層次清晰地展示了人類從社會動物到部落文明、父權文明、王權文明、資本文明、理想秩序的全過程。可以說，就算是一個對世界發展史一無所知的人，讀完這本書便會很快對人類演進歷程有一個比較全面系統地了解。當然，作者耗費幾百個日夜心血的作品，必然不只是為了推出一本“人類簡史讀本”，更重要的是作者要傳達給讀者一種足以反思人類社會，反思自己身邊人和事的啟發。

有學者把人類社會分工作為工業文明的產物，作者通過觀察和思考蟻群、蜂群等動物群體的等級森嚴、分工明確的運行規則，認為社會性是許多社會動物與生俱備的，并不是人類獨有。比如抱團作為社會動物一種個體求生和族群繁衍的本能，在蜜蜂、螞蟻身上已經表現得非常突出。人類之所以能夠與普通動物拉開差距，是因為人類有更加強烈的憂患意識即“憂患因子”，也就是缺乏安全感誘發基因突變，促使人們不斷超越自我，通過不斷認識和利用自然推進自我進化。值得關注的是，在原始人類生活中已經體現出原始敬畏和天理法則，世界上不少原始氏族和部落存在輪換采集作業、禁止濫砍濫伐等現象，但這方面現代人未必有原始人做得好，這就恰好印證了作者所說的“人類的進化和人性的變遷有進化的一面也有退化的一面”。

書中以全新的視角解讀了母系文明和父系文明的形成和轉化。進入原始族群和部落社會前半期，女性在現實生存中發揮的作用更明顯，加上群婚生活仍是主流，子女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形成以母系血緣關系為紐帶的母系文明。作者由此猜想，正因為女性首領要維護和鞏固自己在族群的控制地位，所以才衍生了世界不少部落都存在的女性割禮這類極端殘忍的文化習俗。然而，男女畢竟在生理上存在明顯差異，伴隨人類社會農業和手工業的發展，男性在族群中的勞動力優勢開始凸顯。作者認為，父系社會的形成與男性的人口生產力優勢和子女親緣認定需求更加直接相關，從而形成了家庭觀念，催生了人類社會私權的原始萌芽。在王權文明時期，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矛盾的潮起潮落，導致不同王朝更迭交替，這個時期的主要游戲規則似乎就是“征服與反抗”，顯得比較野蠻和混亂。事實上，為了不斷維護和加強自己的統治秩序，中西方的古王朝不僅都會訴諸暴力，而且具有很強的制度意識。公元前2000多年前，迄今為止所知的世界最早成文法典《烏爾拉姆法典》就已誕生。所謂“沒有規矩則不成方圓”，作者在書中強調“文明本身就是對欲望的自律”，在人類欲望升級膨脹的今天，古代王朝的優秀治理經驗，未必就不值得今人參考甚而重拾。

貨幣成為生產資料的交換媒介之后，資本應運而生，它以最隱蔽、最巨大的能量推動人類社會變遷。規則在維護保護秩序的同時，也成為一部分人控制和剝奪其他人的工具。以逃到小島的威尼斯人為代表的歐洲人依靠貿易快速積累財富，創造了擴大活動范圍的條件，也刺激了進一步探索更遠世界的欲望，在數百年間先后發動多次掠奪爭霸戰爭，擴張原始資本積累，催生一批歐洲資本強國，為工業革命提供了最有營養的土壤。對于工業革命的利與弊，本書作者保持了足夠辯證地審視。他認為，許多工業革命成功的國家，不僅飽受更加嚴重的環境污染，而且人際關系日益冷漠。更可憎的是，資本追求“利益最大化”的野蠻特性還曾誘發兩次世界大戰，給國際格局造成極大影響。對于中國傳統社會為何多行“重農抑商”，作者認為，華夏文明傳承者不是不懂資本積累，也不是不屑資本積累，而是早就洞察了資本的本性，明了資本積累后社會、環境、自然、觀念產生的各種變化。而這，或許正是中華文明作為全世界古代文明中唯一不曾間斷文明的重要緣由。

眾所周知，近代以來，中華民族沒能逃脫資本推動的侮辱和蹂躪。西方列強憑借船堅利炮登上中國土地，企圖瓜分他們夢寐以求的神秘東方大國。危急時刻，太平天國、戊戌變法、義和團運動、辛亥革命等種種救國方案相繼誕生，但終究無法改變積貧積弱的苦難。直到一群仁人志士接觸到共產主義。恩格斯在《共產主義原理》中提出，共產主義社會將是古代氏族社會自由、平等、博愛的精神在更高物質基礎上的回歸，其本質就是人的自由全面的發展。如此理想秩序還不應該追求嗎？1921年，有了理論武裝的中國共產黨誕生。百年來，無數信仰共產主義的中國共產黨人拋頭顱、灑熱血，高舉共產主義旗幟，又充分兼顧中國實際，克服千難萬險走出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走到比歷史任何時期都接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時代當口。這時再看看世界，比一比社會的穩定，經濟的發展，疫情的防控，決策的高效，人民的幸福，以共產主義為指導的中國，展現出比任何西方國家更值得研究和分析的路徑生命力和競爭力。

人類社會行進的車輪并未停歇，作者在書的最后客觀提出：“人類站在新的十字路口”，全人類共同面對著貧困危機、自然環境容量危機、人類文明自毀危機和人類綜合焦慮危機。的確如此，縱覽全書脈絡架構，百萬年人類，數萬年文明，人類從抱團求生到構建部落，從母系社會到父系文明，從掠奪紛爭到天下一統，以人性為基礎的“生存”“權力”“金錢”貫穿始終，野蠻和文明相生相克，這似乎便是人類命運變遷的基本規律。

現代文明并非完全就比古代文明高明，正如作者所呼吁，不管我們已經創造了多少財富，擁有了多少認知，在浩瀚的宇宙和歷史面前，人類不得不正視自身的渺小和局限，不得不用聯系的觀點看待人類世界以及人類世界存在的挑戰，放慢腳下的步伐，更加敬畏生命，敬畏自然，敬畏規則。在作為讀者的我看來，對于微渺如塵埃的個體則更應認識到，只有深刻理解人類整體命運變遷的規律和規則，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試與命運共進退，既要竭力而為，也要量力而行，有所為有所不為，才能成為人生短短幾十個春秋的舵手，不僅實現自身的發展和幸福，同時也為全人類的真正進化貢獻綿力。

（作者：楊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