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經濟”緣何出現

早上出門穿著代購回來的衣服去上班；中午又在App上買外賣；下午，快遞放在“代收點”；晚上聚餐喝酒，需要找個代駕把車開回家……如今，伴隨著移動互聯網等新技術的興起，越來越便利的社交渠道、交易平臺催生了各式各樣的“代經濟”新消費模式：代吃飯、代堆雪人、代排隊、代相親……花樣百出的代服務已經滲透到人們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中，成為一種時髦的經濟現象，一定程度上也迎合了消費升級的大趨勢。

在當今的中國社會，經濟發展迅速，市場需求不斷變化，消費者具有強烈的好奇心和創造性，也很愿意嘗試新的事物和消費模式，因此會提出過去沒有的需求，并在某種程度上引導市場的發展。由于我們對分工的認知要慢于實踐的發展，因此對“代經濟”現象感到新奇。這就如同當初隨著互聯網發展而出現的電子商務和網上購物，當時大家的購物認知都是到實體商店去，對網絡購物和電子商務并不習慣。但是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以及網絡購物平臺的持續完善，網購優勢逐漸凸顯，并被大眾所認同，成為我們今天購物的主要方式之一。對于近年來出現的“代經濟”現象，開始往往是極少部分人的嘗試，如果這種行為符合法律法規，也具有經濟上的效率，會逐漸得到大家的認同，當然這種“代經濟”自身也會得到發展。

“代經濟”本質上是社會分工持續深化和經濟發展的結果

社會分工的持續深化是專業化生產、勞動生產率不斷提高的必然要求，也是經濟持續發展的必然途徑。社會分工充分利用了勞動者在生產技能方面的比較優勢，不同的勞動者由于文化素質、身體技能等各個方面的差異必然會使得他們在生產或提供不同產品方面存在著效率上的差異，市場經濟的魅力在于能夠讓勞動者專注于自己具有比較優勢的領域，社會的合理分工也可以讓勞動者更加專注于某一方面的事情，使得生產更有效率。這不僅對于個體勞動者而言適用，對于企業甚至國家來說也是如此。正因為如此，我們對于當今國家之間具有巨大的貿易規模，以及企業之間的分工協作也是司空見慣，比如華為公司是生產手機和各種通訊設備的杰出企業，但是有成千上萬的企業為華為公司提供零部件，華為公司也未生產全部的零部件。

回顧人類社會的經濟發展史，在生產率并不發達的農耕社會，勞動者之間并沒有太多的分工，國家之間的貿易規模也非常小，甚至可有可無，但是隨著經濟的發展，尤其是科技進步，產品種類日漸增多，且生產過程也更加復雜多樣化，此時的分工也越來越專業化，生產率得到了提高，推動了經濟的持續發展，并使得我們的生活水平得以不斷提高，滿足了人類社會對產品多樣化和高質量的需求。

任何新興的商業模式都是社會經濟發展的產物，也符合經濟學的比較優勢原理。我們今天看到的“代經濟”現象，如代購、代駕、代排隊等“代服務”本質上是社會分工持續深化和經濟不斷發展的結果。這不僅會優化資源配置，實現各方的利益共贏，更是商業發展的必然趨勢。如代駕這一社會經濟現象的出現，不僅對于聚會喝酒的車主而言有實際需求，而且對于那些想兼職的“代駕者”來說，可以增加其收入，創造更多就業機會。借助便捷的移動互聯網技術，“代經濟”正以更加專業的姿態滲透到人們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中。

“代經濟”的發展是當今消費者更愿意嘗試創新產品和服務的體現。早在2013年，全球首屈一指的資訊和洞察公司尼爾森的調查結果顯示，高速發展的經濟使中國消費者呈現出新的特質：全面提升的教育背景使今天的中國消費者更加睿智。“和過去相比，今天的新興消費者有了更加多元的需求”，尼爾森中國零售監測服務副總裁范奕瑾指出。“他們有更高的教育背景，更高的收入，更緊張和快節奏的生活。”尼爾森的研究表明，比起過去僅僅為了生存而消費的中國消費者來說，今天的消費者，為了各種不同的目的而消費。“今天的新興消費者，愿意彰顯個性和突出個人的訴求”，范奕瑾指出。中國市場有大批追求創新的消費者，“今天，中國市場必須要快速的改變，以滿足中國消費者對創新和新想法的不斷訴求，從而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加愉快和充滿樂趣”，范奕瑾說。“現在的消費者更容易被創新型產品吸引，從而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加豐富和精彩。”

中國市場消費需求氛圍的變化，不僅有利于“代經濟”的發展，也有利于鼓勵經濟領域的創新，包括具體產品和服務的創新，也包括商業模式的創新，這些創新有利于促進經濟的發展和繁榮。從根本上說，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和經濟的持續發展要依靠各種創新。而“代經濟”的發展，恰恰反映出社會的經濟活力和創新活力。

“代經濟”如何實現健康發展

社會上對于“代經濟”的關注和討論，也與一些“代經濟”行為超出了我們對分工的認知有關。伴隨各類代服務項目的出現，一些灰黑“代經濟”在地下滋長，潛藏風險。如網絡上出現的“代追員”，只要交錢就可以幫忙去追男女朋友。這些“代追員”不會直接與異性直接聯系，而是根據客戶需要把與心儀對象的聊天記錄發給“代追員”，由“代追員”回復后，再讓追求者復制粘貼、發給心儀對象。還有諸如“代長胖”“代叫醒”“代健身”等五花八門的業務，即花錢讓對方完成自己的需求，并根據定制內容給予反饋。為保證服務真實性，部分賣家還在提供的視頻、照片反饋中加上當天的日期及相關文字說明，保證“親身體驗，每單不重復利用物料”。這些行為在傳統的理念和認知中，都是應該親力親為的事情，是不能請人代勞的，且對生活無正面作用，問題嚴重者甚至會涉及法律風險。

“代經濟”的健康發展要符合政策法律規定。任何經濟現象要得到健康發展，必須符合國家相關法律和政策規定，違背法律和政策規定的，就意味著這種經濟活動不僅會損害國家和社會的利益，還可能會帶來其他負面影響。當前部分“代經濟”在發展路上走偏，成為挑戰公序良俗的“灰色產業”和“黑色經濟”：比如，一些平臺上出現代刷流量、代考試、代罵人、代報復等行為，觸碰法律底線，屬違法行為，這些行為必將受到法律的打擊和懲處，這樣的“代經濟”顯然偏離初衷，需要加以及時糾正和規范。

“代經濟”的健康發展不能違背公序良俗。一些“代經濟”行為雖然法律和政策不禁止，但是違背了社會公序良俗，也不會得到持續的健康發展。公序，指公共秩序，是指國家社會的存在及其發展所必需的一般秩序；良俗，指善良風俗，是指國家社會的存在及其發展所必需的一般道德。公序良俗指個人或者企業的行為應當遵守公共秩序，符合善良風俗，不得違反國家的公共秩序和社會的一般道德。但是部分“代經濟”現象雖然未違法，卻違背了公序良俗。比如前文提到的“代追員”，再如“代吵架”服務，不論是吵架的委托人還是提供代吵架服務的行為人，與他人進行吵架、對罵，都涉嫌侵犯他人的合法權利。此外，吵架、罵人的行為還可能因為擾亂公共秩序或者侮辱他人而觸犯《治安管理處罰法》，甚至觸犯《刑法》構成侮辱罪、尋釁滋事罪，委托者也可能因具有教唆、指使情節構成共犯而被追究法律責任。在法律許可下提供“代服務”，才能獲得可持續發展。目前在“代經濟”業務的監管方面，更多的還只是依靠行業自律和平臺通用規則進行監管。

在實踐中找出解決信息不對稱的方法是“代經濟”健康發展的關鍵。一些“代經濟”活動既符合法律政策規定，也不違背社會的公序良俗，對各方參與者都帶來積極正面的作用，但是能否發展良好并進一步擴大市場規模，還要在實踐中找到有效解決信息不對稱的方法，方能得到健康發展。所謂信息不對稱，是指交易的雙方在獲取相關知識和信息上存在較大的差異，如醫患雙方對患者病情的了解上存在差異，二手車買賣市場上車主和潛在的買方對二手車的質量狀況的了解也存在差異，網購時買賣雙方對交易商品情況的了解也存在差異。這種信息不對稱問題在“代經濟”中非常普遍，因為“代經濟”是請人代為提供某種服務，但是由于監督不到位，提供服務的代理人有可能提供的服務質量不能達到事先約定的水平，甚至為了個人私利損害委托人的利益。這就必然會對“代經濟”的健康發展產生負面影響。

在解決信息不對稱問題方面，不能完全依靠政府監管，政府監管只能是對那些違反法律和政策的“代經濟”行為進行懲罰和取締，對那些違背公序良俗的“代經濟”活動進行警示，而“代經濟”要健康發展，還要依靠市場自身發展解決信息不對稱。如在網絡購物發展初期，其還只是部分企業和部分消費者的嘗試和創新，與傳統購物模式相比，由于網絡交易的虛擬性特征，經營者和消費者缺乏面對面的直接交流，消費者的知情權、公平交易權和求償權更易受到侵害。網購商品的雙方并不見面，消費者對商品的了解也主要來自于商家的介紹，若商家對商品的介紹不真實或者與消費者的預期不符，消費者在網購時候就有可能上當受騙，影響消費者網購的信心。現實生活中，消費者與經營者之間存在著信息不對稱，消費者很難有條件和精力監督經營者宣傳，對此，經營者可鼓勵消費者試用，獲得認同感。與此同時，中消協與地方消協聯合開展教育活動，幫助消費者擦亮雙眼，監督經營者誠信經營，營造放心無憂的網絡消費環境，解決好網購信息不對稱問題，我國的網購市場才可以迅速發展壯大。

“代經濟”的發展，不該承受過多的“道德”壓力，只要屬于“法無禁止即可為”的范疇，遵循公序良俗，就應該獲得應有的發展空間。隨著時間的推移，“代經濟”會出現一個大浪淘沙的過程，經過消費者選擇與監管的落實，其發展的趨勢將更加理性與健康。

（作者為上海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