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經濟體制改革與經濟發展已經走過了40個年頭，中國正以新興大國的姿態站立在歷史的臨界線上。回望來途，自可以在百感交集中對酒當歌，慨當以慷。瞭望未來，洪波涌動，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我國經濟發展正處于新舊動能轉換的重要階段，面對發展的實踐和經驗，面對全面深化改革的戰略部署，面對一系列新的矛盾和問題，如何順利在新時代實現我國經濟新舊動能接續轉換，不斷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和完善，實現現代化國家的長治久安。這是時代之問，也是歷史之責。從2015年習近平總書記接受路透社采訪時第一次提到新舊動能，到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培育新增長點、形成新動能”，經濟新舊動能轉換是新時代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和保證。

我國經濟新舊動能轉換的政策演變

“動能”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是物理學的詞匯，物體由于運動而具有的能量就是物體的動能，它的大小受物體質量和速度的影響，后又擴展至其他領域應用。2015年10月18日，習近平總書記接受路透社采訪時指出“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正經歷新舊動能轉化的陣痛，但中國經濟穩定發展的基本面沒有改變”。自此“新舊動能”開始出現在經濟領域中，并被反復提及。2016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有三處提及“新舊動能”，2017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有兩處“新舊動能轉換”。2017年1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我國培育新動能、加速新舊動能接續轉換的第一份文件——《關于創新管理優化服務培育壯大經濟發展新動能加快新舊動能接續轉換的意見》。2018年1月，國務院批復山東省設立新舊動能轉換綜合試驗區，這是黨的十九大以后國務院批復的首個以新舊動能轉換為主題的區域性國家發展戰略。

我國經濟社會發展至今，已經進入一個新時代，想要達到新的歷史方位，仍需把握重大戰略機遇和無懼于任何挑戰。我國經濟現在處于一個非常關鍵的時期，這一時期經濟新舊動能能否順利轉換，決定了我國未來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經濟形勢。

通過研究世界各國的經濟發展歷史可以看出，某些國家的經濟在高速增長過后會轉入低速增長甚至負增長。比如，日本和西德在二戰之后創造了日本和西德經濟奇跡，保持了大約二十年的高速經濟增長，但是之后則出現經濟下滑。盡管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保持了四十年年均9%左右的高速增長，成為世界經濟體中一支重要的力量，創造了“中國經濟奇跡”，但自2010年始，我國經濟增長速度出現了相對程度的下降。

2010-2016年，我國經濟平均增速為6%到9%之間。這個階段經濟發展中的深層次矛盾逐漸顯現：經濟結構失衡，供給不能有效滿足需求，投資效率降低；人口老齡化開始加快，勞動力成本不斷升高，傳統產業的優勢逐漸削弱；很多行業或科技水平達到世界前沿，但后發優勢開始減少；環境承載能力不斷下降，資源環境對經濟的約束逐漸增強。隨著我國經濟體量的變大，經濟增長越來越難。現在經濟增長1%難度比之前明顯加大。2016年GDP每增長1%需要增加約7441億的名義產出，是十年前2006年2190億的3.4倍。2017年GDP每增長1%需要增加約8271億的名義產出，是2007年的3倍。在全球經濟不穩定的大背景下，經濟的發展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我國作為一個發展中的大國，在追求經濟發展的過程中，傳統的固有的增長方式不再適應新的形勢，經濟增長新舊動能面臨轉換。

我國經濟正處于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的時期，如果經濟新舊動能轉換能夠順利實現，那么我國經濟將保持增長質量上升和增長速度為中低速的運行態勢。另外，在經濟新舊動能轉換時期，我國經濟運行面臨的風險很多，如金融體系的風險，經濟增速下降后部分投資的收益率會出現下滑、投資回收期有可能延長，部分資產將從優良資產變為不良資產，資產價格將面臨重新估值的風險，金融機構的不良率可能出現上升等；又如財政體系的風險，財政收入增速下滑、財政支出需求上升、預算超收變短收，財政赤字規模增大，政府債務累積，中央、地方財政可持續性面臨考驗等等。

經濟增長階段的變化不僅僅是增長速度的調整，更重要的是經濟新舊動能的轉換。我國經濟運行呈現L型的走勢，現階段經濟增速略有下降，由高速增長轉入中高速增長。這一過程不僅是經濟增長水平的變化，也包括產業結構、區域布局的調整，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經濟體制與機制的完善，因此它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經濟新舊動能轉換過程。深刻認識經濟新舊動能轉換的過程、性質，努力把握其內在關系和可能的風險，對于保持經濟平穩增長非常重要。如果說我國經濟增長最快的階段已經過去，那么最接近實現工業強國、邁向高收入社會、全面實現小康社會，最接近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階段正在開啟。

我國經濟動能轉換過程中的兩個實施機制

我國的工業化和現代化進程，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后期重啟。農耕時代、工商資本時代、金融資本時代、科技資本時代這些西方發達經濟體兩三百年走完的路，我國只用了四十年左右的時間。之前傳統的經濟數量型增長模式已經不再適合現階段的發展，需要向質量效益型模式轉變。約束我國經濟增長的因素由短期因素轉為長期因素，由需求因素變為供給因素。因此，我國經濟新舊動能轉換的過程中應該堅持以下兩個實施機制：

一是長期和短期相結合的經濟新舊動能轉換實施機制。我國過去經濟發展過分依靠需求政策對經濟結構的優化，過分注重需求政策刺激經濟短期增長的效果，過分倚重需求政策對經濟增長的刺激。在新常態下，經濟增長需要通過尋求新動能來推動。只有積極發掘新動能，實現新舊動能轉換，才能克服舊動能給經濟發展帶來的內外部約束。從我國的實際情況來看，實現新舊動能轉換更多的是要依靠結構轉化、改革深化，特別是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等新生產力來為經濟有質量的增長提供新動能。在新常態下，需要以新生產力推動經濟增長，最大限度地發揮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強化政府的綜合配套改革，跨越原有的障礙，使新的全方位改革能夠成為經濟新舊動能轉換的核心。在新常態下，經濟增長需要更加注重供給政策的作用，供給政策在短期、中期和長期對經濟增長都可以發揮一定的積極促進作用。特別是在長期中，供給政策效果更為顯著。長期和短期相結合的政策更有利于經濟新舊動能轉換。

二是供給側和需求側相結合的經濟新舊動能轉換實施機制。我國經濟的根本問題是經濟結構的問題。而結構優化最基本的動力在于技術、產品等供給側的創新，不然投資沒有標的，消費沒有目的，出口沒有競爭力。第一，勞動力結構動能轉換實施機制方面。在我國經濟發展方式轉變中要完善勞動力結構優化機制，提高勞動力素質，促進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第二，資本結構動能轉換實施機制方面。資本是經濟增長的必要條件，沒有物質資本存量的增長就很難有經濟的增長。在新常態下，我國經濟發展動力需要從物質資本驅動向人力資本和知識資本驅動轉變。另外，在經濟新舊動能轉換中應優化投資主體結構和供給主體結構，改變過分依賴政府投資的情況，加強社會投資對經濟的拉動力。第三，技術結構動能轉換實施機制方面。技術是經濟增長的重要推動力和制約因素。應該由依靠投入傳統生產要素促進經濟增長向依賴技術進步和創新轉變。

我國經濟動能轉換過程中的內外動力

新時代，我國經濟持續健康穩定發展的關鍵是找到經濟的新動能。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等新生產力就是我國經濟發展的新動能。傳統動能主要是要素驅動和投資驅動，過分依靠資源和能源消耗、過分依賴投資刺激以及出口大量低附加值的勞動密集型產品。舊的粗放型的發展方式代表我國經濟發展的傳統動能。它在拉動經濟的同時，也帶來發展質量和效率不高、效益不好等一系列問題。

就當下我國經濟而言，單純靠傳統動能拉動，難以保證經濟中高速增長、難以推動產業邁向中高端水平。我國必須要加快培育新動能，以新動能的發展對沖傳統動能的衰弱。但新動能代替傳統動能需要一定的時間來完成轉換，當下仍需注意防止傳統動能過早過快衰減。經濟新舊動能轉換的過程既是一個陣痛的調整過程，又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升級過程。

在經濟新舊動能轉換的過程中，新動能與傳統動能之間并非是割裂的、二選一的。在培育和發展新動能的同時，不僅要注重改造提升傳統動能，使之煥發新的生機與活力，還需要挖掘經濟的新動能，突破現有困境，實現經濟新舊動能接續轉換。

進入新常態的中國經濟，下行壓力不斷增大、系統性風險隱患不斷積累，可歸咎于周期性因素和結構性因素的共同作用，但其根本原因還是結構性矛盾，包括有效供給不足與低效產能過剩并存、實體經濟流動性過小與虛擬經濟流動性過大并存等。面對這些新問題，必然要用新的辦法去解決。面對日益衰減的舊動能，必然要用新動能去替代。

第一，當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背景下，我國經濟正逐漸從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轉變，經濟的內生變量在發生變化。當一些傳統的生產資源如勞動力、資本、技術、土地等對經濟的拉動力在減弱時，必然要以要素新供給來提升全要素生產率。這也是經濟增長的新動能。實現經濟新舊動能接續轉換就要提高生產資源要素的供給效率和供給質量，進一步發揮創新在經濟增長中的作用。勞動力方面，應大力提高我國人力資本優勢，推動人口數量向人才質量轉變。資本方面，應提高資本利用效率，加快建設和完善多層次資本市場，加強宏觀審慎管理，加快實施金融領域改革，有效整合各類金融資源，降低企業融資成本。技術要素方面，應加強創新技術的供給，大力推動“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活動，激活民營企業創新動力和創新活力。土地方面，應建立合理高效的土地流轉制度，在積極推進農村土地確權的同時，建立農村集體建設用地試點建設公共租賃房，穩步進行土地制度改革。

第二，當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背景下，我國經濟的外生變量在發生變化，需要實現制度新供給、結構新供給和政策新供給，進而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實現經濟新舊動能轉換。制度安排方面，應以制度新供給深化市場經濟體制改革。這個方面需要繼續強化政府職能轉變，減少政府管理對市場機制的干預和約束；推進行政管理體制改革，建設服務型政府，改變扭曲市場發揮功能的體制；完善資源要素有效供給和高效配置的市場制度；全面實現從政府規制向市場配置轉變。結構安排方面，應以結構新供給促進經濟結構調整。這一方面需要發展循環經濟和綠色經濟，加快培育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推進傳統產業的技術升級改造，推動產業在區域之間的合理布局等。政策安排方面，應以政策新供給解決發展中遇到的矛盾和問題，努力形成整體協調、實施有序、相互促進的政策體系。通過降低企業成本、鼓勵企業創新，制定科學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促進經濟穩定，強化對產業發展、結構調整等方面的引導等。

結合我國經濟的現實情況，通過經濟動能轉換過程中的內外動力實現經濟新舊動能轉換是必然的，合理的，更是可行的。我國經濟正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現階段的重點是在原有經濟的基礎上，引入新體制、新機制，發展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等新生產力。

總結

改革開放四十年來，我國經濟年均增長率在9.3%左右（年均名義增速14.5%）。2015年經濟增長率為6.9%，2016年為6.7%，2017年為6.9% ，在動能轉換的關鍵時期，我國經濟發展速度從2006-2007年的兩位數超高速增長轉向一位數的中速增長，這正是我國經濟新舊動能轉換的客觀要求。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新時代我國經濟更注重平穩健康可持續發展，更加注重發展的質量和效益，經濟發展動能從勞動力、土地、資源等要素投入為主轉向創新引領，更加注重科技進步創新，更加注重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等。我國經濟不斷發展的過程就是經濟新舊動能不斷轉換的過程。我國經濟動能轉換的過程中，既要強調供給又要關注需求，既要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又要發揮政府的作用，既要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又要注重完善生產關系。

總之，我國經濟新舊動能轉換應該與時代改革緊密相連，這個過程需要堅持“穩中求進”，積極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深入貫徹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這個過程應充分發揮創新的引領作用，推動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快速成長，以體制機制創新促進經濟發展，大力扶持現代服務業、戰略性新興產業等，積極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努力打造經濟增長的新動能。

【本文作者分別為中央財經大學副校長、教授，山東省人民政府發展研究中心副研究員、中央財經大學經濟學博士研究生】

責編：趙鑫洋 / 賀勝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