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給予了普通民眾進行選擇的權利，也有賴于民眾的參與才可以有效運行。但古希臘雅典城邦留下的失敗經驗，揭示了直接民主模式并不可取。即便到了今天，如果所有人都參與到國家決策之中，也依然注定將會遭遇失敗。

因此，現在絕大多數國家都采取代議制，由選民投票選出自己的利益代表，讓他們在議會中替自己做出理性且符合更廣大民眾利益的選擇。但這種模式也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戰。

互聯網讓所有人都能夠發表意見和看法，并因此影響代表們在議會中的決策。對于將一間房子涂抹成什么顏色這樣的簡單問題，所有人都有能力做出選擇，可對于國家政治經濟發展這樣的復雜問題而言，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進行選擇的。

這正是讓所有人參與決策不可取的原因，很多有關國家未來命運的問題需要專業知識，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人的認知水平。互聯網的發展讓大量虛假信息有機會大肆傳播，人們卻沒有能力甄別信息真偽，這就構成了巨大隱患，對年輕人而言這種問題尤為嚴重。

斯坦福大學曾對其學生進行過測試，結果顯示70%的學生沒有辨別信息真偽的能力。另外，年輕人在接受信息時，具有強烈的情緒色彩。他們更愿意去接受和自己想法類似的信息，而與個人意見相反的信息則更容易遭到主觀忽略甚至否定。

做出怎樣的選擇取決于接受了怎樣的信息，除去識別真偽的能力外，接受信息的片面性，也讓民眾無法理性客觀地進行選擇。就年輕人而言，他們更喜歡從社交網絡獲得信息，而不是通過傳統媒體，導致他們無法全面地掌握信息。在面臨選擇的時候，主觀情緒而非客觀和理性的思考就成了主導因素。

這正反映出這種政治體制的失敗。原本應該在議會內部進行決策的很多復雜問題，最終卻不得不以全民公投的形式做出裁決，讓全民公投之風近幾年不斷在歐洲刮起。這些問題往往涉及很多專業知識。雖然選民能夠通過投票“一錘定音”，但卻很難保證最終做出的是正確選擇。

其實，西式民主制度之所以能夠順利運行，還有賴于經濟的健康發展。經濟長期處于停滯和衰退時，普通民眾承受的沖擊最重，這也導致他們和精英階層之間的矛盾開始尖銳化。情緒的宣泄在民主決策中的決定性因素因此加強，給民粹主義和極端主義發展提供了更大空間。

像“五星運動”這樣的政黨沒有清晰的政治綱領，也沒有任何執政經驗，在議會中一向為反對而反對。為發泄對傳統政黨的不滿，民眾將這樣的政黨推上執政寶座如同“賭博”。在2016年的意大利地方選舉中，“五星運動”接連拿下羅馬和都靈兩大重鎮，兩位年輕的女市長拉吉和阿彭蒂諾在當選后，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拉吉主政的羅馬危機不斷，自己也陷入了腐敗丑聞，而阿彭蒂諾治下的都靈卻蓬勃發展，可其實阿彭蒂諾恰恰是最不合乎“五星運動”標準的代表。由此可見，一人一票的選舉并不能保證民眾能選出阿彭蒂諾，拉吉似的敗筆則是多數情況下的必然。

（作者為意大利約翰·卡波特大學教授，本報記者韓秉宸采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