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國降低企業所得稅可以從縮小稅基和降低稅率兩個角度來考慮。此外，我國也可以像美國一樣，采用更加完善的累進企業所得稅率，給予不同規模企業不同的稅收優惠，減輕中小企業負擔。同時，應該給實體經濟企業更多的企業所得稅優惠，鼓勵實體經濟企業發展壯大。

【關鍵詞】減稅  財政收入  企業所得稅    【中圖分類號】F812    【文獻標識碼】A

近年來，我國經濟增長率下滑，許多企業經營狀況欠佳，利潤率下降。企業投資的積極性降低，資金不愿進入實體經濟，而是大量流入房地產業。降低企業稅收負擔，增強企業活力，已經迫在眉睫。當前，企業稅收名目眾多，降低哪一種稅最能有效降低企業負擔呢？答案是企業所得稅。然而，降低企業所得稅尚未引起足夠的重視。

企業所得稅對經濟負面影響很大

企業所得稅是對公司的資本所得和利潤征收的稅。關于企業所得稅的歸宿，著名的哈伯格定理認為，政府向企業征收所得稅使公司資本回報率下降，促使資本向非公司部門轉移；而由于資本回報遞減規律，非公司部門的資本回報率也下降。因此，企業所得稅完全由所有資本共同承擔。

一些建立在各種動態模型之上的經濟分析認為，企業所得稅對經濟的負面影響很大。第一，企業所得稅會增加企業負擔，降低實際投資回報率，從而降低企業的投資意愿，導致資本積累放緩，經濟增長率下降。第二，資本積累的下降會降低勞動生產率，影響工資，導致居民幸福指數的下降。也有研究認為，最優的企業所得稅應該是零。當然，如果企業所得稅的收入使用得當，例如用于人力資本積累以及急需的基礎設施，征收企業所得稅也未嘗不可，但不可過度。經合組織（OECD）2010年的一份研究報告發現，對經濟增長危害最大的稅種依次是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對經濟增長危害最小的稅種依次是財產稅和消費稅。

近20多年來，我國企業所得稅規模不斷擴大。企業所得稅占總稅收的比重也從1995年的14.6%上升到2015年的21.7%。以2014年的該項占比數據20.7%為例，當年經合組織國家的平均值僅為7.8%。據經合組織統計，企業所得稅占總稅收的比重，德國為4.2%、法國為4.5%、英國為7.5%、美國為10%、西班牙為5.9%、芬蘭為4.4%、匈牙利為3.9%，都大幅低于中國。

從企業所得稅占GDP的比重，也能看出中國企業所得稅負擔的沉重。中國2014年企業所得稅占GDP比重為3.8%，比經合組織國家的平均值2.8%高出一個百分點。據經合組織統計，企業所得稅占GDP的比重，德國為1.5%、法國為2.0%、英國為2.5%、美國為2.6%、西班牙為2.0%、芬蘭為 1.9%、匈牙利為1.5%，均低于中國。

中國的企業所得稅率與周邊其他國家和地區相比也較高。德勤會計師事務所資料顯示，2016年中國企業所得稅率為25%，相較之下，日本為23.9%，韓國為22%，俄羅斯為20%，泰國為20%，越南為20%，新加坡為17%，香港地區為16.5%，臺灣地區為17%，均低于中國內地。

降低企業所得稅是減輕企業負擔的最有效途徑

當前，減輕企業負擔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得到人們普遍認可，但是在降低哪些稅種方面還認識不清。有觀點認為應降低企業的增值稅，也有觀點認為應降低企業的養老金等社會保障負擔。然而，增值稅和社會保障貢獻并不是減輕企業負擔的核心。

和歐盟許多國家一樣，我國的增值稅是消費型的。企業能夠通過提高物價，將增值稅負擔轉嫁給消費者，由消費者承擔。這就是人們把增值稅稱為消費稅的原因。降低增值稅會降低物價，增加消費需求量，而對企業負擔的影響較小。社會保障繳費以雇員工資為基數，企業可以通過工資的變化將社會保障繳費的負擔轉嫁給雇員。社會保障繳費的降低，會提高員工的工資，對企業的影響也較小。

前面提到，企業所得稅是完全由資本負擔的稅種，是真正能夠對企業產生重要影響的稅種，因此降低企業所得稅才是減輕企業負擔最有效的途徑。而且，企業所得稅對經濟負面影響最大，降低企業所得稅對整體經濟發展有好處。

從世界范圍來看，近三十年來各國的企業所得稅稅率大多呈下降趨勢。OECD資料顯示，各國企業所得稅率都在下降。例如，從2000到2016年，英國企業所得稅率從30%下降到20%，德國從52.03%下降到30.18%，瑞典從28%下降到22%，挪威從28%下降到25%，芬蘭從29%下降到20%，愛爾蘭從24%下降到12.5%，捷克從31%下降到19%。

企業所得稅的下降，有效地促進了經濟發展。經合組織（OECD）2010年的研究報告發現，企業所得稅減少，投資會增加，人均GDP也會顯著增加。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美國總統特朗普最近宣布要將美國企業所得稅率降低到15%或20%。如果特朗普兌現自己的減稅諾言，美國企業的競爭力將大大加強。其他國家若不相應降低自己的企業所得稅，其企業的國際競爭力將大大降低。

如何克服降低企業稅負對財政收入的影響

我國降低企業所得稅可以從縮小稅基和降低稅率兩個角度來考慮。目前，我國企業所得稅稅基偏大。我國企業所得稅相關法律規定，在計算企業的應納稅所得額時，成本、費用、損失、按照規定計算的固定資產折舊、年度利潤總額12%以內的公益性捐款、存貨成本等可以扣除，而股息、紅利、特許權使用費、部分固定資產折舊等項目不能扣除。實際上，可以通過擴大企業成本中允許稅前扣除的項目范圍，縮小稅基，降低企業稅負。同時，可以通過降低企業所得稅率來減輕企業負擔。中國的企業所得稅率為25%，應該適當降低企業所得稅稅率，從而給企業更大的發展空間和投資動力。

此外，我國也可以像美國一樣，采用更加完善的累進企業所得稅率，給予不同規模企業不同的稅收優惠，減輕中小企業負擔。同時，應該給實體經濟企業更多的企業所得稅優惠，鼓勵實體經濟企業發展壯大。

我國企業稅負降低存在一些困難，主要是影響財政收入。企業所得稅是我國第二大稅種，在財政收入中舉足輕重。最近，我國財政收入增長大大放緩，2016年財政收入增長率僅為4.5%，創下近三十年來財政收入增長率的最低記錄。如果降低企業所得稅，財政收入增長率會進一步受影響。另外，我國處在城市化的過程中，基礎設施建設支出需求很大，需要財政收入。

如何克服這個困難呢？一是開拓新的稅源。我國個人所得稅占總稅收的比重較低，據統計，2015年僅占6.9%。而同年美國聯邦個人所得稅占到總稅收的47%。我們應該完善個人所得稅體制，增加個人所得稅收入。另外，我國也應完善個人財產稅立法，使個人財產稅成為地方政府可靠的稅收來源。

二是減少政府開支，縮小財政收入規模。加上社會保障收入和政府基金收入，我國政府財政收入占GDP的比重2015年達到36%左右，比許多歐洲發達國家小，但比美國大，比亞洲的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印度等大得多。所以，縮小財政收入規模尚有余地。另外，在經濟增長放緩之時，降低企業稅負、縮小政府規模也不失為合理有效的財政政策。

三是努力發展經濟，增大稅基。經濟發展快了，財政收入自然會上去。曾幾何時，我國財政收入年增長率達到30%左右，我們甚至為財政收入增長過快發愁。可見，我們應該聚精會神發展經濟。值得注意的是，降低企業稅負會促進經濟發展，從而擴大稅源，彌補降低企業所得稅造成的稅收損失。

（作者為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北京大學中國公共財政研究中心主任）

【參考文獻】

①林雙林：《降低企業所得稅是減輕企業負擔的最有效途徑》，人民網，2016年12月6日。

責編/張寒    美編/于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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