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克思主義看來，資本主義經濟制度存在著事實上的不合理性，因此會因為生產過剩引發經濟危機；同時，資本主義制度也存在著價值上的不公正性，因此會因為兩極分化引起社會革命。從馬克思主義理論誕生之后，資本主義形態發生了巨大變化，但這兩個根本特征沒有改變。經濟危機和經濟剝削是馬克思批判資本主義的核心思想。以此為基礎，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的研究和批判，在不同歷史階段表現出不同的側重和理論特色。蘇東劇變之后，從20世紀90年代初至今，國外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有了新發展，形成了蔚為壯觀的思想局面。資本主義有了賭場資本主義、債務資本主義、災難資本主義、傳媒資本主義、技術資本主義、認知資本主義等不同名稱，它們從不同角度揭示了資本主義的新特征和新變化，深化了資本主義研究和批判。這些研究批判，有力回應了宣稱資本主義及其自由民主制度是歷史終結的論調，促進了社會主義思想的傳播，有利于鞏固社會主義的實踐地位。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是全方位、多視角的，在眾多的理論主題中，如下幾個方面十分突出，是近20年來國外馬克思主義思潮的熱點。

新自由主義批判。自從新自由主義形成之日起，國外馬克思主義者就對它進行了廣泛批判，但并未引起廣泛關注。直到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爆發之后，新自由主義批判成為國外馬克思主義理論界的熱點和前沿問題，金融危機被看成是新自由主義在西方蔓延近30年的災難后果。一大批著名的思想家、理論家和學者，如法國的安德烈阿尼和吉拉德·杜梅妮爾，德國的哈貝馬斯和弗里茲·豪格，英國麥克萊倫和卡利尼科斯，美國的大衛·哈維、貝拉米·福斯特等都參與了討論。至今為止，每年都有數量可觀的專著和論文發表。許多國際知名的左翼論壇如“世界社會論壇”“國際馬克思大會”“社會主義大會”等通過主題或專題會議，國際知名雜志如美國的《每月評論》、英國的《新左派評論》等通過專欄文章，從馬克思主義的立場分析討論金融危機的成因、影響和應對策略，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對新自由主義的批判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思潮的復興。以《資本論》為代表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著作再度引起人們廣泛的興趣，成為理解當代世界的不可回避的理論資源。實踐上，英國工黨議會中的勝選、美國選舉中社會主義者桑德斯的精彩表現，都可以看成是反思新自由主義的實踐動向。

新帝國主義批判。列寧的帝國主義論曾經是馬克思主義資本主義批判的代表，具有深遠影響，一些國外的馬克思主義者至今仍然強調列寧帝國主義理論的重要意義。2011年德國馬克思主義學者舉辦了“列寧時代與我們時代的帝國主義”的討論會，探討列寧帝國主義理論的意義和帝國主義的新變化。國外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結合當代資本主義的發展和新的國際統治形式進行新帝國主義批判，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大衛·哈維的《新帝國主義》和艾倫·伍德的《資本的帝國》，以及左翼理論家哈特和奈格里的《帝國》具有普遍的代表性。圍繞著這些具有廣泛影響的著作，理論界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力圖揭示現代權力的領土邏輯與資本主義邏輯之間的關系，批判美國全球推行所謂民主政治的霸權實質。越來越多的研究者對于國家軍事功能的強化和國際軍事干預表示擔憂，并強調新帝國主義的擴張沒有真正有效促進經濟增長和分配正義，而是帶來了地區動蕩和人道災難。

生態危機批判。生態危機是當代人類面臨的重大理論問題和實踐問題，逐漸成為政治、經濟、文化和國際關系等等幾乎所有領域討論的焦點。與有的人批判馬克思主義是人類中心主義者和唯生產力論者相反，國外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一方面發掘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生態思想，另一方面從資本生產導致生態危機甚至人類毀滅這樣一個新的角度展開資本主義批判，深化和拓展了馬克思主義的資本批判理論。國外馬克思主義者從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這一視角抓住了生態問題產生的總根源，認為以利潤為根本定向的資本生產方式是導致生態危機的最終根源，而不是將生態問題變成一種道德主義的批判。資本主義生態批判作為近年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熱點，活躍著一批知名的學者，他們還有專門的學術雜志作為理論宣傳陣地，而且通過會議、教學、著述、政策咨詢等各種方式產生著越來越大的影響。以2013年為例，美國左翼論壇的主題就是“為生態—經濟轉型而動員”，瑞典斯德哥爾摩“馬克思2013”會議討論了馬克思的生態思想，《生態與資本主義》雜志圍繞著環境危機展開了熱烈的爭論。

西式民主政治批判。馬克思主義認為，以啟蒙運動和法國大革命為標志的現代解放僅僅只是政治解放，即人們只是獲得了抽象的、形式的自由民主權利。經典作家通過政治經濟學批判的方式揭示資本統治中的剝削和壓迫，揭示了現代政治解放的局限性。20世紀末蘇東社會主義國家劇變以來，美國以軍事的、非軍事的方式在全球推行所謂自由民主制度，加上本世紀初連續不斷的反恐戰爭和金融危機導致的各種社會問題，國外馬克思主義者強烈地批判以福山等為代表、認為資本主義自由民主制度是人類歷史終結的觀點，深刻揭示了資本主義自由民主制度的局限性，闡釋馬克思主義的自由民主和平等思想，產生了一大批重要的政治理論家和理論流派。比如以科恩為代表提出的平等主義的社會主義對于正義問題的探討，以伍德為代表的政治的馬克思主義對于民主問題的探討，在國際理論界都有廣泛的影響，馬克思主義的闡釋甚至因此出現了政治哲學的轉向。這些研究一方面揭示資本主義政治實踐違背自由民主的承諾，比如以暴力和軍事的方式在全球推行民主，民主選舉變成了游戲政治和金錢政治等等，另一方面從理論上揭示資本主義制度本身與真正的自由民主平等價值的背離，對于我們反思資本主義具有重要的意義。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