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深化和消費軟需求的轉變,民俗生態學和影視民俗學研究的興起,本土文化劇目在民俗文化保護和傳承中的作用被認可。研究依托民俗的本土文化劇目創作,就是要探討其中所蘊含的審美價值,尤其是倫理道德價值。這對挖掘本土文化內涵,增強本土文化劇目審美價值,提升地域形象,具有極強的現實意義。
東北農村題材劇目以其濃郁的東北地域特色,向受眾展現了東北人質樸中透著智慧、愚鈍中藏匿著執著的地域特征,使屏幕刮起一股強勁的“東北風”,促進了東北民俗文化劇目創作,帶動了其他地域文化劇目創作。但是近幾年,受影視創作導向和受眾消費需求轉變的影響,古裝劇、諜戰劇、偶像劇趕超本土文化劇目,使本土文化劇目創作面臨挑戰。如何在供需需求轉變中把握機遇、挖掘競爭優勢,成為東北民俗文化劇目創作要解決的首要問題。東北題材劇目以濃郁鄉土話語的戲謔敘述形式,以解構理性和秩序的后現代審美視閾,在影像的戲謔中解讀民俗的倫理價值,挖掘東北民俗文化的精神內核,為本土文化劇目拓寬了生存空間。
被戲謔的元敘事語境
民俗是“一個國家或民族中廣大民眾所創造、享用和傳承的生活文化” 。東北民俗根植于東北地域環境,在世代相襲過程中,體現東北地域的倫理道德標準,彰顯東北民俗的倫理價值。當悲壯宏大已成為過去時,當極端的社會和階級矛盾被消解時,如何在解構元敘事語境中尋求民俗文化倫理價值的再認識,成為東北影視創作者所面臨的新問題。
元敘事又稱作“大敘事”, 是基于歷史構想對逝去歷史事實的證實及對未來歷史事實的證偽。元敘事是現代性的最主要部分,在文藝創作中占有絕對話語權。長期以來,影視創作以理性為基礎、以追求秩序為思維模式,使元敘事成為影像的權威。在現代性經典理性和秩序不斷面臨挑戰的過程中,對元敘事的不信任與懷疑,成為東北農村題材劇目敘事語境的顯著特征。
波蘭人類學家馬林洛夫斯基將語境分為情景語境和文化語境兩類,強調話語結構表達中所依賴的語言與非語言語境。從文化語境看,受后現代主義思潮的影響,東北農村題材劇目的倫理價值的展現語境拋開了元敘事語境的宏大敘事背景,以東北農村瑣碎日常生活為背景空間。受元敘事語境影響,《闖關東》將主人公放到從清末到九一八事變爆發前的宏大敘事背景下進行講述,在社會歷史政治經濟環境動蕩中,呈現既定倫理道德價值觀念經受的沖擊和考驗,在變異中探究倫理道德價值觀念的批判與揚棄。這里,東北農村題材劇目創作除卻了《闖關東》宏大敘事的社會歷史背景,取而代之的是瑣碎的農村日常生活的圖景。沒有因歷史變遷所帶來的絕境,有的是因時代發展對生存提出的更高需求。
元敘事語境為東北民俗倫理價值的影像表達提供了經驗與模式,經驗的累積、模式的強化,同時帶來負面效應的激增。后現代主義以解構、懷疑的姿態,消解因經驗和模式所帶來的困境,以尋求擺脫困境的別樣途徑。農村題材劇目剝離了精英主義高高在上的俯視審美,以“農村人演農村生活”為敘事語境的選擇,為東北民俗倫理價值的表達提供了新的途徑和方式。
被戲謔的審丑
從藝術形式的介入看,東北倫理價值在二人轉、大秧歌、小品中以喜劇的戲謔表現形式著稱。在東北民俗題材劇目中總能看到這些民間藝術形式的身影,使東北倫理價值的影像表達不得不具有戲謔特征。從演員的演藝素養來看,《鄉村愛情》的演員幾乎都來自二人轉演員,他們善于以戲謔的“丑”解讀東北民俗倫理價值。影視表演與其原有表演藝術形式的相近性,使這些演員自然將二人轉的表演形式納入到影像角色的詮釋中,使農村題材劇目以審丑的藝術形式展現東北民俗的倫理價值。從表現內容看,當影視創作將東北民間藝術形式納入到影像元素中,非理性創作成為必須,在戲謔中以審丑的形式詮釋真善美成為影像的審美內涵。
進入20世紀尤其是新時期以來,中國不斷經受西方后現代主義哲學思想的沖擊,在社會政治經濟文化領域產生深遠影響,促使東北民俗倫理價值戲謔表達中的丑文化被關注。西方后現代主義哲學思想對中國審丑和審丑文化產生重要影響。正確認識農村題材劇目中東北民俗倫理價值戲謔表達中“丑”的美學意蘊,就要首先區別“審丑”和“審丑文化”。文化,按層次來看,包括物質、制度、風俗習慣、思想價值四個層次,各層次均強調文化的集體性、傳承性、制約性、價值性。所以審丑和審丑文化具有本質的不同,根本區別在于其中是否蘊含有倫理道德價值,這也是區別“低俗”與“俗”的標準。
近幾年,一些以芙蓉姐姐、鳳姐、犀利哥、干露露為代表的“審丑”紅人的出現,只能看做是一種“審丑”現象,并不能稱之為“審丑”文化。同是粗俗的,“審丑”紅人為表象的審丑,而東北農村題材劇目卻因丑在影視創作中熠熠生輝。其本質區別就是在民俗藝術表現中,以詼諧的基調、戲謔的姿態面對粗俗和缺陷時,蘊含了深厚的倫理價值。農村題材劇目面對因理性和秩序追求所帶來的焦慮和危機,面對因審美疲勞所喚起的審丑需求時,將審丑納入到倫理語境進行反思與批判,以隨性的、打破規約的戲謔姿態,直面粗俗與缺陷,使壓抑的人性得到釋放,在探尋終極性關懷中實現自我價值。
被戲謔的狂歡
任何一種藝術形式都是在以自己的藝術手段探尋解決人類因選擇而帶來的生存困境。民俗的被邊緣化,缺少了主流文化的話語權,于是戲謔狂歡,成為顛覆權威束縛,享受話語權的語境。依據巴赫金的狂歡理論,狂歡是民俗的始然特征。當“影像+民俗”成為影視創作的指向,其消費心理“首先是在于它提供消遣的能力,其次才是它提供的知識性內容”。于是農村題材劇目中東北民俗倫理價值在常態生存語境的戲謔中呈現極強的狂歡化。
從狂歡的常態生存語境看,其一,狂歡是東北人擺脫消解困境的途徑。農村題材劇目在不拘形式地對精英文化的戲謔中,使戲謔的氛圍得到營造,在力圖撼動主流文化的絕對話語權的過程中,消解民俗文化的被邊緣化。其二,在狂歡中實現自我價值。在狂歡中東北人拋開了因困境而產生的困頓,在盡情宣泄中凈化心靈,在權威話語的顛覆中釋放欲望和能量。農村題材劇目中的狂歡者在狂歡宣泄過程中,使東北地域推崇的人性的率真、質樸、開拓進取精神,得到戲謔狂歡化的展現。
狂歡是“追溯到人類原始制度和原始思維的深刻根源”。東北人在原初階段,像其他地域一樣,為了表達對神的敬畏,在虔誠叩拜的過程中,以毫無保留的極大的熱情與激情表現對叩拜者的尊崇,使各類宗教活動具有極強的狂歡化特征。隨著狂歡行為由宗教活動擴展到大秧歌、二人轉、小品等民間藝術形式,并依此滲透到常態生活的各領域,使狂歡成為全民性和大眾性的象征。
作為大眾文化的民俗文化雖然受觀照遠不如精英文化,但是由于拋開了工具性和功利性的遮蔽,凸顯文化價值的存現,使民俗文化更能呈現人的本真。東北民俗文化根植于東北地域環境,反映東北人文情懷,彰顯東北倫理道德價值。基于對理性和秩序的質疑,將民俗因素與影視創作聯姻,為民俗由“土”而“新”、由“俗”而“雅”,在媒介的戲謔中實現傳承。
(作者單位:通化師范學院文學院)
【注:本文系吉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影視作品中東北民俗研究”(項目編號:2013B320)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①張岱年、方克立:《中國文化概論》,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
②鐘敬文:《民俗學概論》,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8年。
③[美]威爾伯·施拉姆威廉·波特:《傳播學概論》,北京:新華出版社,1984年。
④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詩學問題》,北京:三聯書店出版社,1988年。
責編/劉芋藝 美編/宋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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