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世紀以來，社會階層結構從前一階段社會階層的迅速分化，到現階段已經演變成相對穩定的階層結構。階層分布結構、階層利益、階層矛盾張力等均出現新的變化特點。

【關鍵詞】社會階層 階層結構 階層分化 【中圖分類號】C91 【文獻標識碼】A

在改革開放新時期，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一方面確立了“兩個一百年”的戰略發展目標，另一方面確立了兩個具有重大意義的改革目標：一是在資源配置領域，市場機制將由過去發揮的基礎性作用提升為發揮決定性作用；二是在社會秩序領域，創新的社會治理體制將取代原有的社會管理體制，成為社會秩序最重要的基礎。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社會階層結構顯現出來的一些新特點和新趨勢值得給予更多地關注。

階層分布結構開始根本改變，中產階層逐漸在社會中占據主導地位

近年來，當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中等偏上收入國家行列后，面臨“中等收入陷阱”的威脅，中國經濟增長的方式和機制將逐漸發生重大改變。幾個非常值得關注的變化是：2011年，中國的城鎮化率達到并開始超過50.0%，2012年中國城鎮化率達到52.6%，超過世界總體水平（52.5%）；2015年一季度，我國第三產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為51.6%，在歷史上首次超過50%，成為增長最快的產業。這些重大變化將會對社會階層結構的變化產生重大影響。

首先，曾經在中國歷史上長期占據多數地位的農民，在未來幾年中將明顯減少，在社會中不再擁有舉足輕重的多數地位。其次，第二產業的停滯甚至下降，在就業結構上表現出來的就是第二產業工人規模的下降，在第三產業就業的服務業人員不僅增長速度最快，而且在規模上也將逐漸超過第二產業就業的工人。也許我們將其稱之為中國向后工業社會的轉型還為時尚早，但趨勢已經出現。第三，與上述兩大階層萎縮的趨勢相反，所謂中產階層將不僅是增長最快的階層，而且會逐漸在社會中占據主導地位，成為規模最大的就業群體。中國社會未來成功的經濟轉型，會有力地助推這個轉變的實現，整個社會的階層結構將逐漸“中產階層化”，企業家和管理人員、專業技術人員將在社會中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具有越來越大的影響力。

階層利益日益凸顯，物質財富和教育機會的分配越來越顯示出代際傳遞的特點

中國改革開放的過程，本身就是全社會利益格局調整的過程，其中，階層利益是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隨著改革邁向深水區和進入攻堅期，特別是隨著市場機制逐漸在社會資源和生活機會分配中發揮決定性作用，曾經從集中再分配體制演化而來的社會分化，將會在新的改革開放時期達到新的高度，曾經長期隱含在政治共同體中的不同階層的利益，在資源和機會分配機制根本變革、社會關系大調整的過程中，將會越來越凸顯，越來越明晰。至少兩個因素推動了階層利益的凸顯。

首先，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不僅意味著經濟增長速度由高速降低為中高速，還有一個未被充分討論的意義，即進入“中等偏上收入國家”后，未來的轉型或發展的基礎已經完全不同于前一個階段的發展或轉型，前一個階段是從人均GDP220多美元的低收入水平實現高速的增長，推動經濟“起飛”，基本實現工業化；而下一個階段，將是在中等偏上收入的水平上繼續發展。從生存到發展，不同的發展階段，各個階層會有不同的需求。緊緊伴隨經濟增長而成長起來的新階層，例如，中產階層、企業家階層等，都將同步從成長轉向成熟，包括自身的職業地位、社會聲望、收入、財產、社會影響力等，都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其自身的相對獨立性日益增強。它們會對自身的成長環境提出更多、更高的要求，也具有越來越大的影響力。

其次，與基礎性作用相比，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邁出了走向新體制的決定性一步。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不僅意味著市場經濟主體和市場交易關系的決定性地位，更意味著市場機制在社會階層地位和利益的形成中的決定性作用。人們的市場狀況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階層狀況及其權力地位，市場交易關系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人們之間的社會關系。原有以行政權力為核心的社會階層結構體系和各階層間關系，會逐步轉向以市場權力為基礎（或者作為重要基礎之一）的社會階層結構體系和階層間關系，社會權力的主體和結構將因此逐漸發生重要改變，新的權力結構會逐漸形成。

正是因為階層邊界的明晰和階層利益的凸顯，階層地位的再生產成為生活機會結構的重要特征，特別是物質財富和教育機會的分配越來越顯示出代際傳遞的特點。雖然中國社會的急劇變遷塑造了相對開放的機會結構，但代際之間階層地位的再生產仍然占據一定的優勢。

階層矛盾張力增強，使得國家的調節作用日益凸顯

一般來說，社會階層形成的基礎在于社會關系的不平等，在于人們基于一定的資源對社會權力、包括話語權力的競爭。因此，在宏觀結構的視角中，階層之間的關系本身就因不平等或權力競爭而充滿了張力、矛盾甚至是沖突。但是，在傳統社會主義社會中，即使出現了階層分化，由于國家在階層資源分配中的決定性作用，階層之間的張力得到有效的控制，階層之間的矛盾與沖突直接受到國家的有效調節。而以資源配置的非集中化和市場化為核心的體制改革，從根本上改變了這種狀況。

首先，國家權力在社會中的退卻和市場機制作用的上升，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導致了社會階層之間的分化，決定了階層的相對地位和利益。其次，隨著經濟的高速增長和整個社會財富的迅速增加，財富分配在社會分配中的意義越來越重要，財富分配差距的擴大，導致部分階層相對地位迅速上升，部分階層相對地位日益低下。再次，階層地位的固化和封閉，都將使得不同階層之間的利益張力越來越強化，越來越有可能從張力轉換為矛盾，由矛盾轉換為沖突。

階層結構的張力、矛盾與沖突的發展，使得國家的調節作用也日益凸顯出來。但是，關鍵是必須認識到，國家起調節作用的社會階層結構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不僅是改革開放改變了中國社會階層結構，隨著科學技術、管理等逐漸在經濟和社會發展中起到越來越大的作用，決定人們階層地位的因素也從傳統工業社會單一的經濟或市場地位，轉變為經濟或市場地位、技能、管理位置、勞動力等多種復雜因素，以不同的階層資源為基礎形成了不同的階層，階層結構因而變得復雜化。階層結構的復雜化意味著階層競爭場域中行動主體的復雜化以及階層關系的復雜化，簡單的“敵對關系”和“革命價值”已經無法正確認識新時期階層結構和階層關系。

2020年，中國將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2050年，中國將建立完善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實現現代化。為了實現這些偉大的戰略目標，中國的改革開放和體制轉型已經開始了新的征程。前一階段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形成的社會階層結構，其特點和變化趨勢，既是新征程的基礎，也構成了新征程路上的挑戰。如果忽視社會階層結構的這些特點和變化趨勢，未來的社會秩序勢必受到損害，這正是我們討論社會階層結構變化的意義。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副院長、社會學系主任；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李才香對此文亦有貢獻）

【參考文獻】

①李路路、邊燕杰：《制度轉型與社會分層：基于2003年全國綜合社會調查》，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

責編/潘麗莉 美編/于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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