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海洋強國之“強”,人們的關注點往往在海洋經濟、科技、國防等“硬實力”上,習慣于將我國海洋的“硬實力”與其他海洋強國比“差距”。但事實上,海洋強國的“硬實力”并不是單向度發展起來的,而是與海洋強國的發展理念、意志、模式、目標、路徑選擇等“軟實力”相統一、相匹配的;同樣,我國也必須將“硬實力”與“軟實力”相統一、相匹配,才能建設真正的海洋強國。
“軟實力”決定海洋強國建設的目的、方向和性質,“硬實力”是實現其目的、體現其方向和性質的手段和方法。因此,建設什么樣的海洋強國問題,說到底,就是選擇確立什么樣的“海洋文明”模式亦即道路、方向和目標的問題。
事實上,黨的十八大報告和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海洋強國的重要講話,一方面對我國作為一個“海洋大國”必須建設成為海洋強國的必備“硬實力”要素進行了強調,另一方面對我國為什么要建設海洋強國、建設一個什么樣的海洋強國、在國內和國際上發揮什么樣的作用進行了明確闡述。這就表明,我國的海洋強國戰略,實質上體現的就是我國“海洋文明強國”的建設理念、意志和模式,也就是我國海洋強國建設不同于西方海洋強國的文明目標定位。
而問題在于,一方面,國內有人一提海洋強國,往往只注重“硬實力”的“強”化,而忽視“軟實力”的發展,由此容易導致對海洋資源的破壞、海洋經濟發展質量不高、海洋科技利用效能低下等問題;另一方面,“中國崛起”、海洋強國,往往被國際上別有用心的國家理解為“中國威脅”,甚至借以惡意“妖魔化”中國,從而造成對我們發展的阻礙。
事實上,近代以來的國際海洋競爭,是西方“海洋文明”觀念和模式主導下的一條“老路”和“邪路”,它不應該、也不可能長期繼續下去。我國的海洋強國建設,應該明確地區別于它,并堅定地主張、確立、宣示我們自身的“海洋文明強國”的目標定位,即對內建設海洋和諧社會、對外建設海洋和平世界的“海洋文明強國”。
我國海洋強國戰略下“海洋文明強國”目標定位的主要內涵,就總體而言,貫穿在黨的十八大確立的國家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生態文明建設“五位一體”總體戰略布局之中,主要體現為海洋物質文明、海洋精神文明、海洋政治文明、海洋社會文明、海洋生態文明建設五個方面。
海洋物質文明,就是不僅善于開發利用海洋資源發展經濟,還要善于合理、合情、合法、可持續地適度開發利用,而不是一味追求海洋物質利益所導致的殘酷競爭,竭澤而漁,造成海洋環境資源的破壞。海洋科技的發展,要從屬于、服務于海洋物質文明需求。
海洋精神文明,就是不僅善于認知海洋,發展海洋科學、了解海洋知識,還要講求海洋發展的道德倫理,善待海洋、熱愛海洋,同時敬畏海洋、感恩海洋、贊美海洋、保護海洋,善于認同、傳承民族本土海洋文化遺產,同時尊重、保護世界海洋文化的多樣性。
海洋政治文明,就是不僅善于管理、經略海洋,對內領導、管理好海洋事業的良性發展,對外堅決維護國家海洋主權和相關海洋權益不受侵犯,還要善于處理、化解海洋爭端矛盾,以德教化、以法管控、以軍為盾,敢于和善于利用優秀中國文化傳統主導世界海洋和平。
海洋社會文明,就是要善于建設、維護海洋社會的穩定、和諧發展,建設海洋資源環境國家所有、人民共享共用并共同保護、可持續發展的共同富裕社會。
海洋生態文明,就是從思想上、制度上建設人海和諧共生、海洋環境良好、海洋景觀美麗、海洋資源豐富健康并可持續開發利用的發展模式,保證海洋自然與人文生態的文明發展與可持續狀態。
我國“海洋文明強國”戰略的目標定位,是完全可以實現的。其主要途徑有六點:
一是國家“頂層設計”。我國“海洋文明強國”目標定位的確立及其實現是國家重大戰略系統工程,只有中央集中來自全國方方面面的智慧進行“頂層設計”,才能全面系統、切實可行地推動“海洋文明強國”建設。
二是發掘借鑒我國傳統海洋文明智慧。我國是世界上海洋發展歷史悠久、海洋文化燦爛豐富的海洋文明大國,在海洋物質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社會文明等各方面都有豐富的智慧創造,在近代之前的幾千年歷史上廣泛、深刻地吸引、感召、影響了幾乎整個東亞,并曾廣泛、深刻地影響了西方的文明進程。這是古代中國的寶貴經驗。近代中國被來自海上的列強所侵略,這是近代中國的慘痛教訓。
三是建構“中國海洋文明”的話語體系,改變“言必希臘”的西方話語體系,真正講清、闡明中國海洋文明歷史輝煌的真實面貌,增強國人對傳承中國海洋文明歷史精華、建構當代中國海洋文明“升級版”的文化認同、歷史自豪和發展自信。
四是在全社會開展海洋文明建設的教育,使國家戰略、制度、政策變為人民群眾的自覺認同和自覺行動。
五是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向世界宣傳、推介中國海洋文明強國的發展理念、模式、目的和道路選擇,使國際社會對中國海洋強國建設給予理解、認同、歡迎和支持。
六是樹立以中國文化、中華文明包括海洋文明模式影響、引領世界海洋發展模式和方向的信心,推動世界海洋和平新秩序的國際制度建構。
(作者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海洋文化理論體系研究”首席專家、中國海洋大學教授)